兩人都穿着西藏特有的喇叭服飾,很寬大。
老喇嘛足足有六七十歲的樣子,渾身皮膚皺巴巴的,小喇嘛很粉嫩,看起來很乖巧可人。
這時那老喇叭上車,上下打量了乘客們一番。他忽然指着我和羅采薇,說:“兩個心魔。”
說我們是心魔?
我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只見那老喇叭神神叨叨的,忽然指着旁邊一個肥胖女人,又說:“一隻餓死鬼。”
餓死鬼?
我心中打了一個突突,指着一個肥胖女人說是餓死鬼是什麼意思,我不懂,怎麼胖和餓扯不到關係。
只見那老喇叭還沒有停下的意思,又指着旁邊的一個睡覺的淳樸憨厚農民,說:“一個人魔。”
我徹底懵了。
人家一個憨厚朴實的鄉下農民,估計是去廣東打工的,你卻罵人家是魔。
這時,他才帶着身後的小喇叭到低矮的牀鋪上,坐下,整理了一下衣物準備休息。
“神經病!”
那肥胖的婦女罵罵咧咧了一句,一個側身睡了下去。那中年農民憨厚的摸了摸後腦勺,沒有理他
老喇叭也不生氣,渾身皺巴巴的皮膚,老神在在的樣子,帶着那個粉嫩的孩子小喇叭,拿着一串佛珠在念叨。
“這喇叭,也和尚吧?”
我嘴脣微微嚅囁了一下。
這一刻我的心不平靜了,我一開始沒在車裏看到兩個和尚乘客,才很淡定,但現在竟然真的有了。
還有,那喇叭的話是什麼意思?這剛剛上車的兩人,實在是太怪異了,每一個動作都怪異,讓這個大巴一下子氣氛就變了。
這時,旁邊的羅采薇早已眉頭擰成一團,低聲說:“你別以爲那傢伙,他是江湖騙子,估計本事很深很高明,有大道行的,因爲我們兩個人用佛教的話來說,的確是心魔。”
我不明所以。
羅采薇卻小聲的告訴我,我們在他們眼中,還真是心魔!
佛教把怨念、人的負面情緒,都稱作心魔,統稱叫魔王波旬。而小薇和桃花仙這種喫人負面情緒的妖魔,自然也要被稱爲心魔。甚至芸女那一種本身由人心怨念誕生的妖魔,更是最純正的心魔。
“原來是這樣。”
我拖着下巴,我剛剛變成這些怪物,還轉念不過彎,一時半會兒還反應不過來。
“那我們是心魔就是心魔吧,那他指着那個肥胖婦女,說她是餓死鬼,又是這麼回事?”
我怎麼都感覺那個胖女人,和餓死鬼沾不上邊。
羅采薇眯着眼睛,這一次認認真真的打量了那胖女人一番,說:“你發現沒有,你看她從頭到尾都在喫東西。”
我點頭,說胖是有原因的。
羅采薇卻搖頭,說:“不對,不對,你看到她喫得很不自然,她一直喫,卻一直很痛苦的樣子,你看她那一包薯片,吃了多久?我剛剛就感覺不對,現在想來她只怕吃了兩三個鍾。”
我不理解,等她說下去。
“你知道什麼是餓死鬼嗎?”
羅采薇說:“也是妖怪,卻是最低等的妖怪,是餓死的人怨念凝聚而成。餓死鬼很瘦,身軀佝僂很細小嘴巴卻很大,可喉嚨非常細小,只有針尖那麼大,它們非常的餓,什麼都想喫,可是喉嚨很細,什麼都喫不下!所以非常的痛苦。”
我這時,才發現那肥胖女人極爲怪異,她黑眼圈極重,眼珠佈滿紅血絲,像是有些病態的樣子,在慢慢咀嚼着薯片,露出一絲痛苦,像是被人掐住喉嚨的感覺。
“被餓死鬼上身了?”
我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時看去,那肥胖婦女明顯印堂發黑,有不乾淨的東西在身上。
我問該怎麼辦。
“不要動就好。”羅采薇笑眯眯的說:“那餓死鬼和搗蛋鬼、還有我們小薇一樣,都是不會害死人的妖怪。餓死鬼都很善妒,才上那胖女人的身,等胖女人餓得骨瘦如柴,它也就走了。”
我心說雖然都是不害人的妖怪,但那餓死鬼明顯要小薇好得多,它頂多是讓人餓得皮包骨。
而你們卻勾引人把自己分屍,讓人喫撐得懷孕一樣,還留下一輩子都難以磨滅的陰影。
我這時,終於知道
那個在大巴另外一頭捏着佛珠的老喇叭,絕對是高人,心中又忍不住閃過一絲無比的好奇。
我問:“那肥胖女人是餓死鬼上身也可以解釋,那個憨厚老實的中年農民,老喇叭又爲什麼說他是人魔?”
羅采薇眉頭一下子就凝重起來,說:“你看到那個肥胖女人,這麼罵罵咧咧的性格,爲什麼卻離那憨厚女人怎麼遠?因爲那餓死鬼在怕那個憨厚老實的村民,那人陽氣太重了,三把火很旺盛!”
陽氣重,我也陽氣重,但現在我的魂兒躲在桃核裏,自然沒有外露出來,那老喇叭估計也看不出來。
我忍不住問:“陽氣重,那爲什麼說他是人魔?”
羅采薇平靜的看了我一眼,說我還是太年輕了,這都沒有猜到,她便問我什麼人三把火比較重。
這個問題,又讓我有些回想起當年在殯儀館的時候。我又把當時的話重複了一遍。
人有三把火,鬼才難以侵犯,這三把火每個人的強弱都不同,像是整天**,身子弱的人幾乎沒有要熄滅,而類似位高權重的人物、屠夫、有功名、一身正氣的讀書人就非常明亮,民間也纔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之說。
“你覺得那人三把火旺盛,是屬於哪一類人?”羅采薇問我。
我看了那個老實巴交的村民,心說知識淵博、一身正氣的讀書人肯定不是,肯定也不是當官,看這個形象,屠夫似乎更加適合一些。
屠夫的煞氣重,常年殺牛殺豬,記得我們這一邊的村裏,很多路人都不敢走夜路墳山,卻又要急着趕路的,就會請村裏的屠夫們,陪着他們過亂葬崗,一般屠夫也會答應,這是一筆額外收入。
我問:“殺豬的?”
羅采薇瞪了我一眼,偷偷的小聲說:“不是豬屠夫,是人屠,你不知道古代刑場的劊子手,也是屬於屠夫的一類嗎?那人身上煞氣太大了,明顯就是一個劊子手,怕是連環在逃殺人犯,別看他外表內向憨厚,估計殺了不少人,你上網查通緝令,在逃犯信息,估計就能找到。”
我聽完這話心中一震,看向那老實巴交,背對我們睡覺的農民,眼眸閃過巨大的懼意。
我一直以爲這些事情裏我很遠,想不到真碰到了一個在逃殺人魔,這時我才清楚的意識到,爲什麼那老喇叭爲什麼說他是人魔。
羅采薇又告訴我,不要輕舉妄動,假裝沒看到就好,那人身上只怕有槍,就算沒槍,拼起來也麻煩。
大巴已經徹底走上高速,行駛在荒無人煙的夜晚公路上,而車窗往都是一片漆黑的環境。
“影九舜的話,竟然像是預言一樣,在這裏開始一一應驗了,車裏人很少,有兩個和尚。”
我嚅囁嘴脣咬了咬上面的死皮。
我的心有些涼,加上大巴里的空調,感覺凍如冰窟。
他說,我今晚一定會死掉,會被人親手殺掉,再劫難逃,用算命先生的話說,我這是大凶之兆、死兆,而用他這位閻王的話來說,這是我的命數,我今晚是要註定要死在這裏。
現在已經開始有死兆了,這個大巴里都不是正常人。
一輛長途大巴里竟然沒有正常人,兩個心魔,兩個不知深淺的和尚,還有被餓死鬼附身的胖女人,還有一個在逃殺人犯。
“我要被殺死了。”
我心中低語,偷偷四處看向四周。
我感覺即將把我殺掉的人,或許就在大巴內,我又想起了之前影九舜的下一句話。
他說,大巴走到某一短路的時候,會出現故障,這時我必須趁機下車,不然我就會直接被人殺掉!
“難道,我真的要聽那個傢伙說的話,按照他給出這麼古怪、複雜的方式去做?”
可這時,我驚悚的才發現我沒有太多的思考時間,我是今晚的死亡,已經正式開始。
嘭!
大巴忽然發出突突的聲音,停下。
前面傳來司機憤怒的聲音,罵罵咧咧,說:“糙他孃的!我這車開之前就檢查過了,怎麼現在出問題了!?這荒郊野嶺的!外面還漆黑一片,讓我怎麼搞!!?”
轟。
車裏開始鬨鬧。
那樸實憨厚的中年農民似乎也被驚醒了,在牀上打了一個滾兒,露出一絲不耐煩的兇悍神色,殺機曼延,似乎準備起身。
那個肥胖女人還在痛苦的瘋狂喫着薯片。一大一小兩個喇叭開始迅速撥動佛珠,開始唸叨着古怪的藏語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