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走了”顧行遠語氣有些不悅,心裏升起一絲怒氣來。
“我沒力氣走了,而且腳踝被刺劃了。”書若低聲地辯解,聲音裏帶了一絲委屈。
“咳咳,”她又捂着嘴咳了咳,蒼白的臉上還帶着病容。
咳得難受了,她眼睛紅了紅,浸出了兩滴生理性的淚水來,擡起眼時眸子裏閃着晶瑩的水色。
顧行遠視線朝下看過去,果然望見女孩子露出的潔白纖細腳踝上,被刺劃出的兩道細線一樣的口子。
那麼小的劃痕,如今已經在山間田地裏打滾一年多的顧行遠是完全不在意的。
當然,那是在他自己已經被磋磨得皮糙肉厚的身上
放在看起來柔弱的女孩子腳踝上,卻格外地醒目。
小巧白皙的腳踝上那兩道劃痕,就像上號羊脂玉上的污點,格外叫人不爽。
“咳咳,咳咳”書若小心地握着拳頭,又繼續咳了咳,咳得一張俏麗的小臉難受得通紅。
顧行遠的眉毛糾結得彷彿一條毛毛蟲。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快步走到了書若面前,蹲下,將背部留給她。
“上來”
“你、你要揹我嗎”書若又驚又喜,驚呼道。
“別廢話,在多說一句,我就重新去背柴火了。”顧行遠的聲音有些沉,帶了一絲怒氣。
就是不知道那絲怒氣,是對書若,還是對自己的了
書若再不出聲了,纖細的一雙小手搭上了顧行遠的肩頭,上前乖巧地伏在青年寬廣安全的背上。
身體接觸時,顧行遠有片刻的僵硬,很快就恢復了冷靜,穩穩地揹着人站起來。
這條路,顧行遠似乎很是熟悉,走得又快又穩。
在他看不見的背上,溫婉動人的姑娘嘴角浮現出了笑容。
救命恩人不說自己的名字又怎樣,她已經知道了
從原主的記憶裏,書若知道了顧行遠的名字,以及身份。
一年前,高家村來了一個據說家庭成分非常“惡劣”的城裏人。
來的時候,還是被人端着槍親自押送過來的。
押送的人給村長等領導打了招呼之後就走了,而被押送的人就留在了他們高家村。
上面的意思是要村裏的人對他特別“照顧”、多多磨練、還要看着他不能讓他跑掉。
這個時候,家庭出身很重要
像高家村裏的本土農民,祖宗幾代越窮成分越好,越能有話語權;城裏來的知青地位稍次,相當於給村裏人免費打工的,但是也能和村裏人打成一團;而最被人看不起的,就是祖上當過地主的成分不好的村民
處在高家村歧視鏈最低端的,自然就是上面流放下來受苦的,他們就像是沒有口頭說明的某種犯人,思想不好,成分不好,人人避而遠之。
這樣特殊的人,高家村只有一個,他的名字,叫做顧行遠。
他的父母家人,便是那一場思想文化大運動中,被人人喊着口號要打倒的那羣人當中的佼佼者,目前還在勞改監禁中。
總之,顧行遠和村民或者知青們都不一樣,是成分最不好、人人喊打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