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清風引孤日、孤月來到位於洛陽城西的一間民宅。
“拜見掌門……”
“不必多禮,人在哪兒?”
“被我們關在北屋。”
“帶我們進去。”
“遵命!”
沒有多餘的廢話,兩名布衣打扮的武當弟子領着面沉似水的清風及滿眼好奇的孤日、孤月快步朝北屋走去。
“吱!”
推開房門,一股淡淡的腐黴氣味迎面而出。擡眼望去,房中除四面斑駁不堪的牆壁外再無他物。坑窪遍佈的地面零零散散地長着一些雜草,陽光透過千瘡百孔的窗戶射入房間,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浮滿塵埃的光線,又在地面映出一塊塊大小不一的光斑。
不難看出,這間宅子已許久未有人煙。
此時,另有四名武當弟子倚牆而站,見到清風三人連忙叩拜施禮。
牆角,一位蓬頭垢面,滿身血污的年輕男子被人五花大綁,身體於昏迷中自然蜷縮成一團。
“你們先出去。”屏退衆弟子,清風向孤日、孤月問道,“你們可認識此人?”
“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起究竟。”孤日、孤月朝年輕男子再三端詳,終究緩緩搖頭。
“你們有沒有發現,此人的相貌……很像我們的一位‘朋友’?”
“朋友?”
孤日暗吃一驚,再度朝年輕男子打量一番,忽然靈光一閃,似是恍然大悟:“此子的眉眼頗有……袁孝的神韻。”
“袁孝?”孤月一愣,“你說的是……瀋州袁家的袁老爺?”
“正是。”
“這……”孤月將信將疑地湊到近前,拎起年輕男子的腦袋左右晃動,“這麼一看……確有幾分相似。掌門,不知他是……”
“他是袁孝的獨子,袁霆。”清風淡淡地說道,“去年,你們從長白山鎩羽而歸,老夫就懷疑袁孝幫你們與虎穴龍潭牽線搭橋絕非偶然。後來,袁孝率人投奔武當,對我們百般殷勤,此舉令老夫疑心更甚。爲免打草驚蛇,老夫並未親自派人去查,而是向臨安修書一封,勞煩秦衛借朝廷之力幫我打探袁孝的底細。這位袁公子……正是秦衛昨日給老夫的答案。昨夜,你們與謝玄‘鬥智鬥勇’時,老夫正在此地與袁公子‘促膝長談’。果不其然,讓我從他身上問出一個天大的祕密。”
“這……”孤日、孤月心頭一緊,異口同聲地追問,“什麼祕密?”
“袁孝投奔武當並非走投無路,而是有人刻意安排。”清風慍怒道,“他是洵溱和柳尋衣安插在老夫身邊的奸細,目的是替他們監視老夫的一舉一動。”
“什麼?”此言一出,孤日、孤月無不臉色一變。
“不止袁孝,還有嚴順、洪寺、雷震。他們分別率人投奔河西秦氏、湘西騰族及賢王府,皆暗藏禍心。‘上京四府’傾巢而出,根本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清風冷笑道,“昔日,老夫對謝玄始終抱有一絲遲疑,生怕一不小心冤枉他。然而,當我查到謝玄與雷震一見如故,二人頻繁密會後,現已萬分篤定……謝玄與柳尋衣、洵溱根本是一丘之貉。當初,柳尋衣在臨安遇險,向少秦王通風報信的人……就是他!”
“等等!如果謝玄是內奸,他應該竭盡所能地保護柳尋衣,又爲何親手抓他?”孤月似懂非懂,一臉困惑。
“如果老夫所料不錯,他們是在合謀演一場大戲。”清風的眼睛忽明忽暗,語氣愈發陰沉,“據我所知,騰三石、蕭芷柔、雲追月已率人大張旗鼓地趕來洛陽城。殊知,老夫並沒有發帖邀請,但他們卻不請自來,可知爲何?”
“難道是爲柳尋衣?”
“除此之外,老夫想不出第二個答案。”或是由於內心羞憤難平,清風臉上的肌肉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事已至此,老夫也不必忌諱,索性與你們開誠佈公。數日前,老夫與殷白眉、鍾離木、唐轅閒談敘舊,趁機打聽他們與騰三石‘密會’的消息。果然,騰三石找他們是爲打探洛天瑾遇害當夜的細節。至於他爲何如此?想必無需老夫多言,你們也能猜出一二。我假設柳尋衣的祕密已經暴露,他以自己爲餌釣我們上鉤,洵溱以袁、嚴、洪、雷四家爲線,將湘西騰族、河西秦氏、絕情谷、龍象山及以謝玄爲首的賢王府舊部祕密串通勾結,暫時組成一股實力雄厚的龐大勢力,意圖厚積薄發,於合適的時機給老夫致命一擊……”
“嘶!”清風的大膽揣測,令孤日、孤月重足屏息,掩面失色。
“掌門口中‘合適的時機’是指……”
“正是我們一手操辦的‘鋤奸大會’!”清風神情一稟,開門見山,“試想,如果在‘鋤奸大會’上謝玄臨陣倒戈,於天下英雄面前揭露洛天瑾遇害的真相。緊接着,以洵溱爲... 以洵溱爲首的各方勢力一擁而上,對我們羣起而攻……到時,中原各派將作何反應?我們又該如何應變?”
“這……”
清風的擔憂絕非危言聳聽,孤日、孤月根本不敢想象,萬一“鋤奸大會”當日東窗事發,武當的下場將會何等悽慘?
“若真如此……”孤日眉頭緊鎖,呢喃自語,“中原各派不一定相信他們對我們的‘中傷’,但一定不會貿然站出來與我們共同進退。我料……他們八成會袖手旁觀,任我們與柳尋衣、洵溱一夥拼的你死我活。”
“你死我活?”孤月苦澀自嘲,“哪有什麼你死我活?分明是死路一條!僅憑武當一家,豈能抵擋他們的聯手圍攻?”
“不錯!”清風重重點頭,“如果被老夫不幸言中,莫說我們性命難保,縱使屹立百年的武當……恐怕也難逃滅頂之災。”
“既然如此,掌門還等什麼?”孤月眼神一狠,提議道,“一不做、二不休!馬上除掉柳尋衣,以絕後患。”
“謝玄昨夜的舉動已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們,柳尋衣不是我們想殺就能殺的。”孤日嘆道,“休看柳尋衣被囚於地牢,實則他的一舉一動盡在謝玄的掌控中。如果我們打算對柳尋衣痛下殺手,你以爲謝玄會坐視不理?還有,眼下的賢王府究竟有多少和謝玄暗中勾結的‘內奸’,你知道嗎?那些賢王府弟子究竟誰是人、誰是鬼,你分得清嗎?”
“這……”面對孤日炮語連珠似的質問,孤月不禁一陣語塞。
“謝玄敢將柳尋衣押回賢王府,一定有十足的把握保住他的命。我料,暗中保護柳尋衣的人不只在賢王府內,賢王府外同樣有人虎視眈眈。”清風沉聲道,“如果我們貿然行事,非但不能扭轉危局,反而會提前掉入他們的陷阱。一旦他們借題發揮,將我們提前對柳尋衣動手詮釋爲‘做賊心虛’。到時,我們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等於不打自招。更何況,就算柳尋衣死了,蕭芷柔、騰三石又豈肯善罷甘休?他們勢必與武當不死不休,日後必然禍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