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於清風、玄明、殷白眉、鍾離木、唐轅等江湖中有頭有臉的掌門、家主陸續率衆抵達洛陽城,冷冷清清一年有餘的賢王府再度變得熱鬧起來。
不少人暗中感慨,今年這場“鋤奸大會”頗有兩年前洛天瑾舉辦的那場“端午盛宴”的影子。
只不過,端午仍是端午、賢王府仍是賢王府、武林羣雄仍是武林羣雄,唯獨這場武林盛事的“主人”由昔日的洛天瑾變成今日的清風。
望着物是人非的賢王府,感受着似曾相識的人影憧憧、歡聲笑語,一些因與柳尋衣有舊,故而被凌瀟瀟日益打壓的賢王府弟子忽覺恍如隔世,五味雜陳。
整日無所事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打着“賢王府”的名義招搖過市,自己卻三五成羣地聚在偏僻角落借酒澆愁,心裏更是說不出的苦悶。
自從洛天瑾遇害、柳尋衣叛逃,這些賢王府的“老臣”……尤其是下三門弟子越來越不受重視。縱使謝玄極力斡旋,仍抵擋不住他們被凌瀟瀟及其心腹刁難、排擠甚至放逐的厄運。
其中,尤以許衡、凌青、廖川、廖海四人的處境最爲尷尬。
因爲他們不僅是賢王府的元老,更是下三門的門主,在府中的地位遠非尋常弟子可比。
凌瀟瀟的一衆心腹既將他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卻又不能像對待其他弟子那般肆意欺壓,更不能驅逐出府。於是,他們絞盡腦汁地針對許衡幾人,隔三差五故意找茬,意圖逼他們忍無可忍而犯下大錯,被凌瀟瀟名正言順地掃地出門,或者不堪侮辱而主動離開。
如此一來,賢王府內弟子最多、勢力最大的下三門,就能被凌瀟瀟順理成章地安插自己的心腹,從而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謝玄深知凌瀟瀟“疑人不用”的心思,故而時常叮囑下三門弟子,遇事一定要能忍則忍、能讓則讓,萬萬不可授人以柄。
如此一來,夾縫生存的許衡幾人既要抵擋“新人”的排擠,又要包容“舊人”的埋怨。既不能奮起反抗,也不能一走了之,只能忍氣吞聲,委曲求全。
其實,對於凌瀟瀟的險惡用心,謝玄早已看的一清二楚。她從始至終都沒有真正相信過洛天瑾遺留下的“舊臣”,一直在千方百計地吐故納新,將賢王府一點一滴地變成自己的樂土。
洛天瑾遇難之初,凌瀟瀟極力舉薦謝玄繼任賢王府的府主,並非出於真心實意,而是一場趨利避害的算計。
一者,凌瀟瀟一介女流,武藝稀鬆平常,如果由她接任府主之位,賢王府必將淪爲天下人的笑柄。
二者,洛天瑾在世時,凌瀟瀟極少過問府中事務。因此,她對賢王府的大事小情、買賣生意及上上下下的人手安排皆一竅不通。反觀謝玄,常年作爲洛天瑾的左膀右臂,對府中各項事宜駕輕就熟。由他主持大局,人心纔不會散,局勢纔不會亂。
因此,凌瀟瀟一邊將謝玄高高捧起,以應對內外的質疑和麻煩。一邊私下插手府中事務。從生意買賣、盈虧賬簿到弟子招募、功過獎罰,事無鉅細她統統都要過問,統統都要干涉,逐步將賢王府的財政大權及人事大權緊緊攥在自己的掌心。
賢王府的女主人、洛天瑾的遺孀、中原武林盟主的女兒,如此尊貴的身份再加上清風的幕後指點、武當的鼎力支持,凌瀟瀟在賢王府的一切計劃皆無往不利,順風順水。
時至今日,凌瀟瀟幾乎已將謝玄這位“府主”完全架空。
數月前,她遇事還會與謝玄心平氣和地商量,縱使偶有不滿也會藏在心裏。可如今,凌瀟瀟已毫不避諱地向謝玄發號施令,倘若謝玄不聽,她馬上安排其他人去做。
在凌瀟瀟的眼中,如果謝玄忠心,可以留他繼續做自己的傀儡。如果謝玄心存異心,可以馬上奪走他的一切,包括生命。
這一次,若非謝玄成功將柳尋衣擒獲,爲中原武林立下大功,恐怕他早已被清風父女打入“冷宮”,含恨待死。
即使如此,今天的賢王府依舊輪不到謝玄做主。
畢竟,中原武林盟主親自駕臨。莫說謝玄靠邊站,縱使凌瀟瀟也要交出大權。
今時今日的賢王府,已然變成另一個武當山。出出入入皆是武當弟子,大事小情概由清風決斷。甚至連輪值守夜、安排客房、準備酒宴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亦隨處可見武當弟子的身影。
失去“主心骨”的賢王府弟子,尤其是不被凌瀟瀟重視的“閒雜人等”,已徹底淪爲武當弟子的附庸,被他們頤指氣使地呼來喝去,埋頭幹着最苦、最累、最髒的雜活。
有趣的是,雁不歸以“賓客盈門,人手捉襟見肘”爲由,安排許衡、凌青、廖川、廖海每夜清掃茅房。
當他們跑去向謝玄告狀時,得到的答覆卻是“一切聽從四爺的安排,身爲賢王府弟子,不可自視甚高,更不可挑三揀四”。
萬般無奈,許衡四人只能在臭氣熏天的茅房裏夜夜辛苦到天明。
不知不覺,這種“暗無天日”的悲慘日子已持續半月有餘。
四月十五,夜深人靜。
當許衡、凌青、廖川、廖海將偏院的一間茅房打掃乾淨,四人連忙拎着馬桶、刷子衝入院中,大口大口地
呼吸着新鮮空氣。
“媽的!讓我們四人一晚上打掃十幾間茅房,分明是故意刁難……”
“抱怨有個屁用?”許衡沒好氣地喝斷喋喋不休的廖海,“你只敢在我們面前過過嘴癮,有本事去找四爺理論?”
“四爺早已不是當年的四爺。”凌青席地而坐,連連感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府裏的氛圍變得越來越壓抑。以前我們無憂無慮,過的逍遙自在。現在天天提心吊膽,飯不敢亂喫、話不敢亂說,生怕被人揪住小辮子,一狀告到夫人和四爺那裏,又要吃不了兜着走。”
“夫人和四爺不知從哪兒招募一批生人,一個個賊眉鼠眼,一看就不像好人。”廖川憤懣道,“今天下午,四名驚門弟子與兩名武當弟子在東院發生爭執。四爺不問青紅皁白,直接懲罰我們的人,簡直豈有此理?”
“這裏到底是賢王府還是武當山?”廖海揶揄道,“四爺竟然胳膊肘向外拐?”
“我感覺……夫人和二爺越來越不和。”凌青話裏有話地說道,“眼下,府裏好像分成兩派,效忠夫人或者……效忠二爺。”
“我也有同感!”許衡連連點頭,“四爺是夫人的親信,那些新招募的弟子也是夫人的忠實擁躉。七爺、八爺和我們屢遭排擠,八成是因爲和二爺走的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