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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二章:疑心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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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賢王府內院。

    房中,起牀不久的凌瀟瀟端坐在梳妝檯前,一名婢女畢恭畢敬地站在後面,小心翼翼地爲她梳妝打扮。

    凌瀟瀟細細端詳着銅鏡中愈發憔悴的自己,手指輕撫着眼角的絲絲皺紋,臉上的表情雖然不喜不悲,但內心深處卻難掩哀傷與失落。

    女人愛美乃天性使然,縱使凌瀟瀟青春遠逝,卻仍對自己的容顏十分在意。

    洛天瑾不在的短短一年,她彷彿蒼老十歲不止。

    “夫人,這裏……又冒出一根銀絲。”

    突然,梳頭的婢女眼神一變,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滿眼慌張地望向銅鏡中的凌瀟瀟,似乎在等待她的答覆。

    “還問什麼?”

    未等凌瀟瀟開口,侍立在旁的雁不歸面色一沉,斥道:“快快拔掉,小心一些。”

    當初,雁不歸被龍象山護法“無名”一劍毀容,以至半邊臉頰猙獰可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如今,雁不歸用黑紗遮住半邊臉頰,既是對他人的一種避諱,亦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是……”

    “算了!”凌瀟瀟面露無奈,口中發出一道長長的嘆息,“今天拔掉一根,明天又會長出十根。老了就是老了,何必自己糊弄自己?”

    “夫人……”

    “留着吧!”凌瀟瀟擺手打斷雁不歸的勸慰,漫不經心道,“以後也不必再拔,順其自然就好。”

    “遵命。”婢女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動作變得愈發小心謹慎。

    “夫人年紀不大,只是心事太重,勞神過度。”雁不歸滿眼擔憂地望着楚楚可憐的凌瀟瀟,惆悵道,“賢王府裏裏外外、上上下下,沒有一件事令夫人省心。朝乾夕惕,事必躬親,長此以往夫人的身體如何喫得消?”

    “不是還有你嗎?”凌瀟瀟的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有你替我分憂,我心裏踏實許多。”

    “不歸才疏學淺,唯恐辜負夫人重託。”雁不歸謙遜道,“只盼公子能早日康復,小姐能早日振作,由他們替夫人扛起賢王府的重擔。”

    提起洛鴻軒和洛凝語,凌瀟瀟的眼神變得愈發黯淡。

    她似乎對自己的一雙兒女心懷鬱結,一想起來就心痛如絞,故而匆忙轉移話題:“聽說謝玄昨夜出去了?”

    “是。”雁不歸如實作答,“非但出去了,而且……一夜未歸,直至黎明時分才醉醺醺地回來。”

    聞言,凌瀟瀟的眼中悄然閃過一道攝人心魄的幽光,語氣也不再像剛剛那般柔和,變得深沉而凝重:“他去哪兒了?”

    “據報,謝玄昨夜去了……名伶雅苑。”對於謝玄的去向,雁不歸多少有些難以啓齒。

    “名伶雅苑?”凌瀟瀟大喫一驚,“堂堂賢王府的府主,竟然去逛青樓?”

    “一開始我也不相信,可經過多方查證,謝玄昨夜確實在名伶雅苑。”雁不歸尷尬道,“而且……他已不是第一次和勾欄女子私會。枉我一直認爲他是一位正人君子,卻不料知人知面不知心。謝玄外表忠厚老實,背地裏竟如此放蕩不羈。”

    “簡直胡鬧!謝玄何時染上這種毛病?”凌瀟瀟越聽越驚訝,越聽越氣憤,“昔日瑾哥在時,他做任何事皆規規矩矩,從不沾染半點惡習,怎麼……”

    “也許……府主在時他尚有忌憚,不敢肆意妄爲。如今府主不在,謝玄再無約束……”

    “這個謝玄,年輕時尚且潔身自好,年紀越大反而越不知羞恥!”

    “謝玄自甘墮落,夫人不必爲他動怒。”

    “他自甘墮落我不管,但我怕他連累賢王府的清譽。”凌瀟瀟怒道,“瑾哥在時,上至七雄,下至八門弟子,誰敢流連於煙花柳巷?派人去名伶雅苑,問問究竟是哪個狐狸精勾搭他。如果……如果真有相好的,就替她贖身,然後在城郊買個院子暫時安頓,省的謝玄天天跑去青樓丟人現眼。”

    “我真不明白,夫人對謝玄仁至義盡,他爲何執迷不悟,遲遲不肯與夫人一條心?”

    “我不是對謝玄仁至義盡,我只是替軒兒保住賢王府的清譽。如果此事宣揚出去,恐怕等不到軒兒甦醒,賢王府便已名聲掃地。”

    “夫人明鑑!”

    “對了!年前從關外來的那個叫雷……雷什麼的,似乎和謝玄走的很近。”

    “雷震!”雁不歸蔑笑道,“此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貪婪

    之輩,好色之徒。據報,自從他來到洛陽,幾乎天天喫喝玩樂,夜夜左擁右抱,一件正經事都沒有做過。我甚至懷疑……謝玄沉溺酒色的毛病是雷震傳染的。”

    “他來洛陽城究竟意欲何爲?”

    “據說在關外活的厭倦,想來中原見識一番。”雁不歸一臉茫然,緩緩搖頭。

    “關外有‘上京四府’,雷家正是其中之一。”凌瀟瀟沉吟道,“爹告訴我,‘上京四府’於年前相繼入關,分別投奔不同的地方。雷震在洛陽城和謝玄勾肩搭背,袁孝眼下在武當山對爹阿諛諂媚。其餘兩家……一個在湘西騰族,另一個在河西秦氏。爹認爲此事絕非巧合,其中必然隱藏着鮮爲人知的陰謀。因此,他叮囑我們對雷震嚴加提防,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清風盟主所慮甚是,我馬上多派一些人盯着雷震。”雁不歸拱手領命。

    “若說他們是敵人,投靠湘西騰族、河西秦氏倒是情有可原,但投靠武當和我們就有些……說不過去。可若說他們是朋友,雷震又爲何裝瘋賣傻,見到我的時候一直胡言亂語,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凌瀟瀟躊躇不決,喃喃自語,“又或者……真如雷震所言,‘上京四府’明爭暗鬥,四家並不和睦。於是分道揚鑣,各自入關另覓安身立命之所?”

    “依我之見,無論出於何種原因夫人都不必過於緊張。”雁不歸滿不在乎地笑道,“上京四府就算擰成一股繩,也不過是一羣眼高手低的烏合之衆,其實力和底蘊根本無法與中原門派相提並論。因此,無論雷震意欲何爲,夫人都不必放在心上。”

    “沒有威脅最好。”凌瀟瀟對雁不歸的分析頗爲認同,故而緩緩點頭,“眼下,我沒有心思理會這些閒雜人等,你們自行處置。如果雷震循規蹈矩,只是在洛陽城花天酒地,而非興妖作怪,你們大可不必睬他。此人有萬貫家財,捧捧洛陽城的生意也不失爲一件好事。省的那些商賈天天向我們訴苦,伺機拖延交數。可如果你們發現雷震圖謀不軌,也不必顧念他和謝玄的交情,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若遇謝玄從中阻攔,就說……是我的意思。”

    “夫人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雁不歸見凌瀟瀟心神不寧,不禁暗暗嘆息,憤懣道,“自從天下英雄從長白山鎩羽而歸,柳尋衣彷彿人間蒸發,一連數月竟無絲毫音訊……”

    “被此事害的最苦的人非爹莫屬。”提及柳尋衣,凌瀟瀟忍不住唉聲嘆氣,“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柳尋衣牽着鼻子走,令各門各派滋生不滿,怨聲載道。有些厚顏無恥之徒趁機向爹討要‘辛苦錢’,眼裏全無對武林盟主的敬畏,甚至有些人在背後對爹冷嘲熱諷,妄加非議。再加上朝廷在背後不斷施壓,令爹騎虎難下,有苦難言。再者,爹有意藉機試一試謝玄的忠奸,卻不料謝玄在得知柳尋衣被困的消息後,竟置若罔聞,毫無動作。流年不利,諸事不順,皆因柳尋衣而起。此子一日不除,我和爹一日不得安寧。”

    雁不歸在心裏快速盤算,大膽揣測:“有沒有可能……謝玄並不是內奸?一直以來都是我們誤會他?”

    “如果他不是內奸,又是什麼人向少秦王告密,讓洵溱於千鈞一髮之際救走柳尋衣?如果他不是內奸,爲何對追殺柳尋衣的事百般敷衍,千般搪塞?”凌瀟瀟糾結道,“可如果他是內奸……又爲何遲遲對柳尋衣的危險視而不見?偶爾一次、兩次躲過我們的試探也許是僥倖,可他每一次都毫無破綻,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夫人所言甚是……”

    “不歸,我現在心亂如麻,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你。”凌瀟瀟伸手觸摸着銅鏡中的自己,語氣忽然變得陰狠而冷厲,“至於謝玄的忠奸……除非他親手將柳尋衣交給我,否則我永遠不會相信他。爹的意思是,如果再捉不住柳尋衣,唯有將屢屢失手的罪過推到謝玄頭上。揭露他暗通奸賊,走漏消息,以此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讓爹遠離衆矢之的,暫時得到喘息。”

    “夫人是說……必要時,對謝玄寧枉勿縱?”

    “是……”

    “砰、砰砰!”

    就在凌瀟瀟與雁不歸推心置腹之際,一陣低沉的敲門聲陡然將二人的談話打斷。

    “是誰?”

    “夫人,我是謝玄。”門外響起謝玄疲憊而沙啞的聲音,“有……要事求見。”

    聞言,凌瀟瀟與雁不歸同時一愣。二人相視一眼,眉宇間皆浮現出一抹狐疑之色。

    “謝玄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爲何不請自來?”

    面對凌瀟瀟的疑惑,雁不歸同樣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沉吟再三,百思不解的凌瀟瀟索性摒棄雜念,開門見山地問道:“何事?”

    “謝某探聽到柳尋衣的下落,敢請……夫人定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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