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兄!”
當秦衛被賈大人和趙元諄諄教誨一番,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住處時,柳尋衣已在院中恭候多時。
似是被柳尋衣的聲音打破沉思,秦衛猛然驚醒,眼神呆滯地望着迎面走來的柳尋衣,半晌沒能回過神來。
此時,柳尋衣的手中拎着一罈酒,酒封已拆,濃郁的酒香溢滿整間院落。
“柳兄,你這是……”
“請你喝酒!”柳尋衣微微一笑,同時將手中的酒罈舉到秦衛面前晃動幾下,戲謔道,“一爲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二爲向你道別。”
“道別?”秦衛稍一愣神,瞬間想明緣由,似是而非地點頭應道,“是啊!你馬上就要離開臨安,是該好好道別。”
“我離開後,追殺我的江湖人馬也會陸續離開。到時,臨安亂局不治自愈,侯爺和丞相在皇上面前也能交代。”柳尋衣道,“也算是我將功折罪。”
“料想那些江湖草寇也不敢對蒙古接親的隊伍輕舉妄動。”秦衛不可置否,“如此一來,你也能暫時逃過一劫。”
“秦兄,蘇大哥已將一切都告訴我,是你不顧丞相的禁令和侯爺的阻攔,冒險前往班荊館求他出面救我……”柳尋衣話鋒一轉,表情變的有些尷尬,聲音聽上去也有些不太自然,“若不是你堅持不懈,我這條命……恐怕早就沒了。秦兄,謝了!”
“做兄弟的,談何彼此?再者,你與馨德公主的事……說到底是我的錯。”秦衛眼圈一紅,哽咽道,“若不是我從中離間你們的感情,馨德公主也許不會答應和親,那今日也……”
“罷了!”柳尋衣似乎不想重提傷心事,頗爲灑脫地擺手道,“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一切皆是命中註定。正如侯爺和小王爺所言,即便沒有你推波助瀾,也會有其他人從中作梗。總而言之,皇上和榮王爺認定的事,斷不會因爲馨兒的意願而動搖。換言之,馨兒和我……註定會有今天。”
“你真這麼想?”秦衛眼前一亮,激動道,“你真的不再怪我?”
面對秦衛緊張而期待的目光,柳尋衣的心中百感交集,終究含笑點頭,以示心中誠摯。
秦衛雖然有錯,但他是奉命行事,柳尋衣身爲人臣,自然能體諒其中的難處。
更重要的是,秦衛一而再、再而三地捨命相救,而且是在柳尋衣不得人心,衆叛親離的危急時刻挺身而出,尤其難能可貴,令柳尋衣感動不已。
再加上二人本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深厚的情誼又豈能說斷就斷?
秦衛取來酒杯,二人於院中落座。別無他言,今夜解開心結,必先滿飲三杯。
“秦兄,剛剛侯爺和賈大人找你,是不是因爲我的事?”柳尋衣抱起酒罈,一邊替秦衛斟滿,一邊憂心忡忡地問道,“是不是你找蘇大哥的事……被他們知道了?”
面對柳尋衣的關心,秦衛神情一滯,稍作猶豫,而後苦笑點頭。
“嘶!”柳尋衣心中暗驚,忙道,“如何?他們有沒有找你麻煩?將我打入天牢是皇上的旨意,如今蘇大哥出面救我,皇上勢必顏面受損,此事……我料皇上應該不會善罷甘休纔是。”
“不錯!”秦衛也不隱瞞,直言道,“皇上已下令侯爺,讓他將此事徹查清楚。賈大人說皇上這兩天也許不會表露心跡,但等馨德公主和蒙古人一走,定會找我們算賬。而且皇上還說……”秦衛欲言又止,神情愈發落寞。
爲救自己,令秦衛惹禍上身,柳尋衣滿心愧疚,急不可待地追問道:“皇上還說什麼?”
“皇上還說……寧枉勿縱。”
“這……”
柳尋衣很清楚“寧枉勿縱”的含義,能令皇上說出這樣的要求,足見其內心何等憤怒?
“秦兄,是我連累你……”柳尋衣心亂如麻,躊躇不決,“不如……我去找蘇大哥或者馨兒,讓他們在皇上面前替你說情?”
“不可!我們越這樣做,皇上越生氣,堂堂一國之君,豈能甘心被人一再鉗制?”
“可是……”
“柳兄,此事與你無關,你也不必插手。一人做事一人擔,既然我打算救你,便已經做好迎接一切後果的準備。”秦衛的義正言辭,反倒令柳尋衣有些不知所措。
“那……賈大人和侯爺怎麼說?”柳尋衣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他們有沒有替你想辦法?畢竟,如果皇上真查到你頭上,侯爺乃至丞相都將受到牽連……”
“柳尋衣不愧是柳尋衣,果然聰明過人,一語便切中要害。”秦衛笑道,“他們今夜找我,的確是爲幫我推脫罪責……”言至於此,秦衛忽然眉頭一皺,匆忙改口,“不!準確的說,他們是爲幫丞相和東府推脫罪責。至於我……不過是一顆無關緊要的棋子罷了。”
“此言何意?”
“柳兄,你我是生死相依的兄弟,有些事我可以隱瞞天下所有人,卻唯獨不能隱瞞你。”秦衛神情一稟,從而將聲音壓低幾分,正色道,“你可知,賈大人向我叮囑什麼?”
柳尋衣似乎被秦衛的情緒深深感染,心頭抑制不住地一陣緊縮,神情凝重地緩緩搖頭。
;“賈大人叮囑我,一旦皇上追究此事,我斷不能承認自己是主謀,反而要將一切罪責……統統推到小王爺頭上……”
“什麼?”秦衛話音未落,柳尋衣突然驚呼出聲,雙眼圓瞪,佈滿驚駭之意,“賈大人竟然教你……”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柳尋衣的聲音戛然而止,沉寂片刻,方纔壓着嗓子低聲感慨,“他竟然教你拖小王爺下水?”
“如何?”秦衛死死盯着心慌意亂的柳尋衣,話裏有話地問道,“你是不是也察覺到此事有些可疑?”
“我……”被秦衛如此詭譎的反問,柳尋衣本欲脫口而出的回答登時停滯在嘴角,稍作思量,突然話鋒一轉,試探道,“難道你認爲此事可疑?”
面對柳尋衣的不答反問,秦衛自嘲一笑,道:“賈大人告訴我,只要我將一切罪責推到小王爺身上,一口咬死自己是奉命行事,被逼無奈,便能平安脫險,最多……再挨一頓板子就是。賈大人信誓旦旦地告訴我,皇上知道你和小王爺關係親密,因此一定會相信此事的主謀是小王爺。如此一來,不僅我能脫罪,丞相和東府也能順勢擺脫嫌疑。”
“這……”
此刻,柳尋衣的心中萌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但礙於賈大人和趙元的身份及秦衛的處境,他一時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
“柳兄,對於賈大人的‘脫罪之法’,你認爲可不可行?”秦衛諱莫如深地問道,“我將罪過推給小王爺,又能否順利脫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