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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章:無地自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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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剎那,無數往事涌上心頭,昔日的點點滴滴,逐一呈現在柳尋衣的腦海。

    臨敵時,他們同仇敵愾,生死相依。恬靜時,他們推杯換盞,插科打諢。往日的同門兄弟,今日卻刀劍相向,互爲死敵。

    這種恍如隔世的離奇幻覺,令柳尋衣與許衡等人久久對望,卻遲遲無語凝噎。

    望着眼前一張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柳尋衣的耳畔彷彿再度迴盪起那一聲聲親切而崇敬的“黑執扇”、“柳大哥”……

    只可惜,柳尋衣再也不可能從他們的臉上看到純粹無邪的笑容。

    這一刻,柳尋衣的心裏百感交集,五味雜陳。他不敢面對今日的賢王府,更不敢面對眼前這些曾對他馬首是瞻,惟命是從的賢王府弟子。

    羞愧、懊悔、自責、無奈……千般滋味一股腦地涌上心頭,令其惶惶不安,心亂如麻。

    柳尋衣多麼希望一切都沒有發生,眼下的局面只是一場以假亂真的夢。當他一覺醒來,自己依舊是賢王府的黑執扇。洛天瑾依舊在書房與謝玄對弈談笑。許衡、凌青依舊在東堂意氣風發,鬥嘴耍貧。下三門弟子依舊三五成羣,嬉戲打鬧……

    然而,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如今的柳尋衣,甚至希望自己從未踏入過江湖,從未認識過洛天瑾和眼前這些人。

    至少,不相識,便不會彼此傷害。

    默默無言地對峙,似乎只在轉瞬間,又彷彿過去千百年。

    當柳尋衣強忍着內心的複雜情緒,欲艱難開口時,許衡、凌青已是悲憤交加,淚流滿面。

    “你們……”鼓足勇氣緩緩開口,柳尋衣忽覺喉嚨發緊,脣齒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你們怎麼來了……”

    “柳尋衣!”

    話音未落,一道滿含羞憤的厲聲呼喚陡然自柳尋衣身後響起。

    聞言,柳尋衣的心彷彿被人狠狠一攥,下意識地轉身回望,但見面沉似水的慕容白持槍而立,死死封住他的退路。

    “七……七爺……”

    “不敢當!你這聲‘七爺’我可承受不起。”面對柳尋衣的驚愕,慕容白眼神一寒,似怒似笑地說道,“你……還是直呼我的名諱吧!”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如雷霆一擊狠狠劈在柳尋衣的心頭,令其身體一顫,苦澀淒涼愈發刻骨銘心。

    曾幾何時,慕容白對柳尋衣十分賞識,無數次在洛天瑾和凌瀟瀟面前替他美言,甚至不惜得罪江一葦、黃玉郎這些人,對其處處維護,甚至袒護他的過錯。

    可慕容白萬萬沒有想到,他極力舉薦的“後起之秀”,到頭來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內奸。非但欺騙所有人,甚至害死有恩於他的洛天瑾。

    真相,宛若一根毒刺,深深插進慕容白的心底。其痛其苦、其哀其恨、其悲其怒,遠勝於他近乎死亡的傷勢。

    有時候,他寧肯死,也不願承受這份背叛與辜負。

    “來此之前,甚至在見到你的前一刻,我都有無數句話想對你說。”慕容白的聲音平淡的如一汪死水,態度冷靜的嚇人,“我想問你,府主待你恩重如山,你爲何叛他?賢王府弟子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何害他們?即便你是朝廷的人、即便你是奉命行事、即便你有一千個、一萬個身不由己的理由……但人心都是肉長的,你豈能鐵石心腸,無動於衷?柳尋衣啊柳尋衣,你捫心自問,若非府主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寬容仁慈,你早已變成冢中枯骨,又豈有機會活到今天?爲何府主對你能一忍再忍,你卻不能對他網開一面?不得不說,你真是好演技,不僅將我們騙的團團轉,而且不止一次地利用我們對你的信任,幫你一步步實現朝廷的禍心。我羞、我愧、我怒、我恨!我恨不能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恨不能將你祖宗十八代的墳墓統統刨開,令他們暴屍荒野,永無寧日!”

    “七爺……”

    “直到我再見你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縱使說盡天下最惡毒的字眼,也無法表達我對你的憎惡與仇恨,甚至不足以表達萬分之一。”慕容白自嘲道,“叱責?辱罵?統統不再重要,因爲你這種人根本毫無道義可言,更無羞恥之心,我豈能奢望你會愧疚?”

    慕容白的言辭平淡無奇,甚至沒有半分苛責。但對柳尋衣而言,卻堪比萬箭穿心,凌遲削骨,令他肝腸寸斷,痛不可當。

    “對於你這樣的人,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脣舌。”慕容白的臉色漸漸變的陰沉,凌厲的雙眸

    中閃過一絲殺意,“唯有用我手中這杆銀槍,將你的狼心狗肺捅個稀爛,纔是我最應該做的事。”

    言罷,慕容白將手中的銀槍輕輕提起,而後又迅速向下一磕,登時發出一陣清脆嘹亮的鏗鳴。

    見此一幕,許衡、凌青等人無不滿臉悲憤,一個個看向柳尋衣的眼神變的愈發糾結複雜。

    畢竟,他們上一次與柳尋衣見面時,雙方還是相濡以沫,肝膽相照的生死弟兄。

    “今日,你們誰也不必插手!”慕容白無視柳尋衣愧疚的目光,徑自向許衡、凌青等人吩咐道,“我要和柳尋衣單打獨鬥,今日不論勝負,只論生死。我與他,只有一人能活着離開。”

    “七爺,你……”

    “唯有如此,我才能彌補自己對府主的虧欠。”慕容白昂首望天,眼眸深處涌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淚光,“曾經,是我在府主面前力保柳尋衣忠勇無雙,是我一直在推波助瀾,甚至助紂爲虐。如今,府主因對其深信不疑而慘遭奸賊殺害,我慕容白……難辭其咎!”

    慕容白義正言辭地一番自責,令柳尋衣又羞又愧,真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廢話少說!柳尋衣,拔出你的劍,有什麼本事儘管施展出來!”

    面對慕容白的挑釁,柳尋衣卻身如泥塑一般,靜靜地佇立在原地,半晌動彈不得。

    他對誰都可以拔劍,唯獨對慕容白卻是萬萬不能。只因慕容白曾不止一次地施恩於柳尋衣,並對他毫無保留的相信。單憑這份恩情,柳尋衣就萬萬不能與其爲敵。

    洛天瑾因自己而死,已是大錯特錯,悔恨難當。如果今日柳尋衣再對慕容白動手,便是錯上加錯,無藥可救。

    “柳尋衣,拔出你的劍!”

    “噗通!”

    面對慕容白的滔天殺意和連番催促,柳尋衣沒有表現出半點反抗亦或逃跑的架勢,而是將心一橫,雙膝一彎,在衆人錯愕的目光下,毅然跪倒在地,落淚無聲,一字一句地說道:“柳尋衣忘恩負義,以怨報德,罪無可恕,甘願……受死!”

    此刻,柳尋衣並非裝腔作勢,亦非故作可憐,而是真心實意地求死。

    一者,自己背叛賢王府,間接害死洛天瑾,有違他做人的原則,倍受良心譴責的煎熬。

    二者,自己回到臨安後,非但沒有得到朝廷的讚許,反而處處被懷疑、被冷落、被刁難、被禁錮,甚至被敵對,令其心灰意冷,悔不當初。

    三者,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和最愛的女人,一個賣友求榮,一個絕情斷義。甚至連心性單純的趙禥都對他虛以委蛇。遭逢衆叛親離之苦,形影相弔之痛,更令其生無可戀,唯求一死。

    放眼天下,不是想置自己於死地的仇人,便是處心積慮算計自己的奸人,剩下的皆是幸災樂禍的陌生人。

    天大地大,哪裏有同路人?哪裏有知心人?哪裏有……可信的人?

    柳尋衣自問世上已無半個知己,活着再無絲毫價值。他累了、倦了、厭了,也夠了。不如一死了之,一來彌補對洛天瑾的虧欠,二來……求一個解脫。

    哀莫大於心死。此刻,柳尋衣的臉上洋溢着一抹心死如灰的慘笑,似是調侃自己悲哀的處境,又好似嘲諷自己一敗塗地的人生。

    望着主動受死的柳尋衣,心意堅決的慕容白反倒有些猶豫。他眉頭緊鎖,雙眼死死盯着神思恍惚的柳尋衣,既未開口,亦未出手,而是在心中反覆揣度柳尋衣的用意。

    “七爺不必猶豫,在下但求一死,絕不閃避!”

    言罷,柳尋衣雙手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佈滿刀創劍痕的結實胸膛,意思不言而喻。

    在衆人驚奇而遲疑的目光下,柳尋衣淡然一笑,而後緩緩閉上雙眸,面無懼色,心態從容,靜候死亡。

    慕容白怒由心起,冷聲道:“柳尋衣,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虛情假意?你以爲自己裝模做樣,我就會心慈手軟,放你一馬?”

    “不會!”柳尋衣大義凌然,擲地有聲,“在下別無所求,惟願七爺一槍穿心,讓我死個痛快!”

    “好好好!既然你有此心願,我一定成全你!”

    話音未落,慕容白的眼神陡然一狠,手中的銀槍如疾風驟雨般倏忽而出,伴隨着一道槍尖破空的呼嘯,一股無形的勁氣自槍刃迸射而出,直抵柳尋衣的心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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