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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江湖始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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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地風波,晴天霹靂。

    臘月初七夜,賢王府發生驚天鉅變,令中原武林一片譁然。

    叱吒風雲,如日中天的武林盟主洛天瑾慘死家中,中原武林頓失擎天玉柱,浩瀚江湖轟塌架海金梁。

    噩耗不脛而走,短短數日已傳的沸沸揚揚,天下皆知。

    臘月初八,凌瀟瀟不顧衆賓客的驚詫狐疑,甚至不理會府中弟子的復仇心切,竟一意孤行,乾坤獨斷,決定將一切俗務推延日後,賢王府眼下只竭盡全力做好一件事,便是爲洛天瑾治喪,美其名曰“讓瑾哥入土爲安”。

    這一日,賢王府處處白馬素車,人人披麻戴孝,洛天瑾的靈堂設於中堂,衆弟子齊跪於洛天瑾的靈位前,一個個呼天號地,泣血捶膺,握拳透爪,嚼齒穿齦。

    悲慟與憤怒,已然成爲賢王府內唯一的情緒。

    見此一幕,衆賓客不免觸目傷心,見哭興悲。他們深知洛天瑾之死對賢王府上下的打擊何其巨大?此時,任何撫慰都顯的蒼白無力,故而也不便多言,唯有默默陪伴。

    靈堂前,凌瀟瀟和洛凝語神情木訥,精神恍惚,如提線木偶般向前來弔唁的客人作揖道謝,面對旁人的勸慰,她們置若罔聞,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

    在常人眼中,這對兒苦命的母女無疑成爲整件事中最受傷的人。一家之主撒手人寰,家中唯一的男人洛鴻軒又昏迷不醒,她們的日子一下從天堂墜入地獄,其中苦澀,令人同情。

    蘇堂、洛棋、林方大等核心弟子跪在凌瀟瀟和洛凝語身後,雙眼通紅,一言不發,只顧埋頭爲洛天瑾燒紙錢,對於周圍發生的一切已提不起半點興趣。

    昨夜,八門弟子在城中巡守,因而對府中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今晨,當他們拖着疲憊的身體,三五成羣,有說有笑地回到賢王府時,迎接他們的並非米粥糕點,而是驚天噩耗。

    雖然凌瀟瀟並未解釋一字一句,但柳尋衣的不知所蹤,已令他們漸漸猜出端倪。

    試想,與自己生死與共,稱兄道弟的黑執扇竟是賣主求榮,叛師弒主的奸賊?如此鉅變,讓人如何接受?

    震驚、狐疑、憤怒、悲傷、憂鬱、惶恐、痛心……千滋百味,不一而同。

    此刻,林方大等人的複雜心境,非言語所能形容,更非親身經歷而不能體會。

    由於柳尋衣是黑執扇,因此今日心情最複雜的莫過於許衡、凌青等下三門弟子,面對來自蘇堂、洛棋等上三門和中平二門弟子的鄙視與怨恨,下三門弟子既羞且愧,既恨且悲,卻又無顏駁斥,只能俯首垂淚,默默忍受。

    這種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賣的感覺,直教人生不如死。

    洛天瑾的靈堂足足設立四十九日,現任洛陽將軍喜憂參半,亦提心吊膽四十九日。

    他喜的是洛天瑾一死,洛陽城的生殺大權將盡歸己手。他憂的是,眼下羣雄匯聚,而且多是不守規矩的亡命徒,會不會爲洛陽城帶來劫難?

    爲防萬一,洛陽將軍決定先一步向中原武林表達誠意,下令全城百姓爲洛天瑾守哀。

    自臘月初八起,接連三個月禁紅、禁喜、禁娼、禁賭……幾乎令百業停滯,以至今年的年關,成爲洛陽城有史以來最冷清壓抑的一年。

    對此,百姓們難免心生不滿,但見街上來來往往的皆是披麻戴孝的江湖豪強,因此又敢怒而不敢言。

    四十九天裏,江湖各路人馬披星趕月,千里弔唁。

    一者,沉痛悼念,以示對武林盟主的緬懷。二者,由於少林、武當等武林正宗皆在賢王府弔喪,故而衆人前來打探中原武林未來的趨勢,以免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

    悲慟而壓抑的喪事直至正月二十七,洛天瑾的棺槨方纔在天下英雄的相送下,安葬於洛水河畔。鄧長川、黃玉郎的墳冢葬於兩側,至死相隨。

    至此,武林盟主的喪事方纔落下帷幕。與此同時,洛天瑾之死在江湖中掀起的驚濤駭浪卻纔剛剛開場。

    正月二十八,天下英雄齊聚賢王府。

    武林各大門派,除金劍塢主金復羽、絕情谷主蕭芷柔、龍象山聖主雲追月未到場之外,其他門派的掌門、家主盡數在列。

    峨眉掌門妙安師太、青城派掌門左弘軒、江南陸府府主陸庭湘,他們雖與洛天瑾有隙,但礙於武林盟主的地位,不敢不親自前來上香祭拜。

    更何況,洛天瑾身死,對他們而言更像是一樁喜事,又豈能不來湊熱鬧?

    河西秦氏家主秦苦、湘西騰族族長騰三石亦聞訊而來。

    他們對洛天瑾的感情十分複雜,既不像少林、武當那般“親近”,亦不像青城

    、峨眉那般“疏遠”。故而他們遠道而來,倒是這些人中最符合“弔喪”之名的。

    時至今日,有關洛天瑾的真實死因,江湖中已是沸沸揚揚,流言漫天。

    天下英雄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或喜或憂、或悲或憤,心思各異,不盡相同。但他們卻有一個共同的願望,便是有人能將武林盟主的死因解釋清楚,給天下人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

    畢竟,武林盟主乃江湖至尊,體面所在。而今,洛天瑾被人殺死,中原武林人人如遭奇恥大辱,個個皆是顏面無光。

    因此,洛天瑾橫死,絕非洛天瑾一人之事,更非賢王府一家之事,而是整個中原武林的喪事、禍事、醜事,與每一位江湖中人息息相關。

    故而,此仇必報、此恨必消、此憤必泄,斷不能無疾而終,草草了事。

    由於前來弔喪的人實在太多,賢王府根本不能容納。因此凌瀟瀟下令,只邀各門派、勢力的掌門、家主,以及頗具名氣的江湖遊俠共約千餘人,至賢王府東院一敘。

    清晨,濃霧遮日,一片白茫,似乎老天爺都在爲洛天瑾的死而哀思。

    東院內,由魏良、秦衛等人假借“雜劇戲班”之名搭建的戲臺至今猶在,經歷過臘月初七的一場血戰,這座戲臺早已千瘡百孔,上面橫七豎八地佈滿刀創劍痕。

    可即便傷痕累累,這座戲臺仍頑強屹立,遲遲不倒。

    凌瀟瀟選在此處與衆人相見,亦有借物抒情之意,她想向天下人證明,洛天瑾雖死,但賢王府不會就此垮臺。

    時至今日,東院的空氣中仍能嗅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彷彿洛天瑾和趙元的拼殺至今不絕,慘死在院中的亡靈陰魂不散。

    “諸位!”

    突然,凌瀟瀟的聲音自戲臺上響起,略顯沙啞,飽含疲累。

    今日,凌瀟瀟面容憔悴,身形削瘦,眼神遲疑而絕望,可憐楚楚,我見猶憐。

    在凌瀟瀟的召喚下,衆人緩緩聚到臺前,一個個將緊張而凝重的目光投向臺上。

    “四十九天前,先夫葬身於此。今日,我選這裏和大家見面,是希望先夫在天有靈,能看到這麼多英雄豪傑與他腹心相照,形影相隨。如此,先夫他……應該會感到十分欣慰吧!”

    凌瀟瀟此言如刀似劍,直戳衆人心底,人羣中隱約傳出一陣啜泣。

    “洛盟主如在天有靈,便護佑我等儘快揪出殘害你的奸賊,將其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不錯!武林盟主竟慘死在自家府宅,此乃中原武林莫大恥辱。我等必將狗賊找出來,並砍下他的腦袋送去墳前祭拜,以慰洛盟主的在天之靈。”

    “我等必誅殺奸賊,令洛盟主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息!”

    一時間,羣雄激憤,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場面漸漸變的熱鬧起來。

    “夫人節哀!”

    突然,一道尖細的聲音壓過衆人的喧囂。青城派掌門左弘軒邁步而出,朝戲臺上的凌瀟瀟拱手拜道:“常言道‘人死不能復生’,洛盟主雖駕鶴西去,但其門生故友遍天下。因此,無論夫人、小姐日後有何難處,儘管開口,我等必當竭盡所能,全力相助。”

    “嘶!”

    左弘軒心思歹毒,此言看似勸慰,實則暗含嘲諷。取笑賢王府大勢已去,只剩孤兒寡母形影相弔,難以爲繼。

    在場之人皆不是傻子,故而面對左弘軒的“出言不遜”,衆人不禁面面相覷,思潮騰涌。

    實則,左弘軒此時站出來“挑釁”,目的是想看看沒有洛天瑾的賢王府,還能得到多少人的擁戴?

    “左掌門有心了!”未等面色難看的凌瀟瀟作答,清風的聲音悄然響起,“天瑾雖去,但賢王府猶在,仍有謝玄、慕容白、鄧泉及八門弟子盡心輔佐,日後又會有什麼難處?”

    “呵呵……清風道長所言極是,左某失言了。”左弘軒惺惺作態,佯裝賠罪,而後話鋒一轉,又道,“如今,洛盟主雖已下葬,但他的死關乎整個中原武林的體面。因此,左某斗膽向夫人請教,洛盟主他……究竟是被誰害死的?”

    聞言,衆人無不精神一震,目光變的愈發熱切。

    凌瀟瀟環顧四周,緩緩點頭,將早已爛熟於心的說辭娓娓道出:“其實,此事即便左掌門不問,我也要將真相公之於衆。因爲我絕不能讓先夫死的不明不白,更不能讓害死先夫的奸賊逍遙於世。”

    秦苦眉頭一皺,遲疑道:“敢問夫人,你口中的‘奸賊’指的是……”

    “不怕諸位笑話。其實,害死先夫的元兇,正是昔日的賢王府黑執扇,柳尋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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