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觀世音菩薩成道日。
徐州首善李顯,於善德樓捐款佈施,並召集徐州一帶的善男信女,一同放生唸佛,以增功德。
少林“緣機”大師應李顯之邀,專程來徐州開壇講法,普度衆生。
從日出東方,一直忙碌到夕陽西下。緣機在悟觀、悟見兩名弟子的陪同下,在德善樓廣結善緣,答疑解惑,講解佛法,闡釋禪道,令徐州城的佛門居士、弟子,無不受益匪淺,收穫良多。
一日辛勞過後,緣機三人在李顯的安排下,破例留在善德樓歇息一夜,準備明日啓程返回少林。
德善樓本是李家祠堂,後被李顯擴建,增設一間佛樓,上有兩間禪房。
由於德善樓並非客棧,因此平日無人居住。入夜後,善男信女們盡數散去,此地變的格外冷清。
深夜,緣機在房中誦讀經書,悟見則規規矩矩地舉着燭臺候在一旁。
一燈如豆,分外昏黃。
緣機年逾古稀,老態盡顯,佈滿皺紋的臉上,此刻盡是疲倦之意。他一邊眯着眼睛觀閱經文,一邊別有深意地低聲詢問道:“今日上午,你和悟觀可否擅自收下李施主的饋贈”
聞言,悟見頓時一愣,不禁面露一絲愧色。
“師叔祖,李施主念我們舟車勞頓,所以略表心意,給些銀兩當做車馬盤纏。我們本不想收,但見李施主誠心實意,盛情難卻,所以就”
“那也不可”緣機教誨道,“佛門的清規戒律,不僅要在寺內遵守,在外更需謹記,不可懈怠。我們來此講法,乃廣結善緣,並非爲了名利,你二人私收錢財,豈不是敗壞少林清譽”
“師叔祖,弟子知錯了。”
“待悟觀回來,你二人連夜去一趟李府,將錢財送還李施主。”
“是。”
半晌無話,悟觀下樓打水已足足一個時辰,但卻遲遲未歸。
緣機放下經書,疑惑道:“悟觀去何處打水這麼久沒回來,是不是迷路了”
“院中便有一口深井。”悟見一臉茫然地回道,“下午李施主還特意交代過,說我們如若用水,從井中自取便是。真是奇怪,這麼長時間,悟觀師兄早該回來了”
“下樓看看”
緣機眼中閃過一抹狐疑,隨後帶着悟見匆匆下樓,穿過空無一人的佛堂,直奔院中。
今夜,月明星稀,柔和的月光傾灑在地上,映出一片白暈。
此時,井邊放着一個木桶,不過卻只有半桶水。
“奇怪”悟見撓頭道,“水桶在這兒,悟觀師兄又去哪了”
緣機放眼而望,將狹窄的小院一覽無餘,卻始終未能發現悟觀的身影。再看院門緊閉,門閂也並未打開,顯然悟觀並未離開。
“師叔祖”
“噓”
不等悟見開口,緣機突然揮手製止,一雙老眼疑惑而謹慎地在院中四處環顧,掃視幾圈後,最終將凝重的目光,緩緩投向深不見底的井中。
“快將井裏的水桶搖上來。”
悟見似乎也預料到什麼,趕忙衝到井邊,拼命搖起轉軸。
說來也是奇怪,這桶水似乎極沉,以至於悟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井中的水桶慢慢搖起。
水桶漸漸露出井口,乍一看似乎沒有任何異常,可不等緣機暗鬆一口氣,奮力將水桶拎出井口的悟見,卻陡然發出一聲滿含驚恐的尖叫。
“啊師叔祖快看桶裏有有”
緣機心中登時一沉,急忙伸頭而望,赫然發現此時在水桶中,竟浸泡着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那正是悟觀的腦袋。
霎時間,緣機和悟見只感到後背發涼,全身的血似乎一下涼了半截,靜謐無聲的小院內,頓時陰風陣陣,寒意刺骨。
“師叔祖,悟觀師兄他”悟見嚇的癱軟在地,一邊不斷地向後挪動着身子,一邊顫顫巍巍地指着遠處的水桶,哆哆嗦嗦地問道,“他......怎麼死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緣機當機立斷,招呼一聲便拽起方寸大亂的悟見,火急火燎地朝院門跑去。可當他們欲要奪門而出時,卻驚奇地發現,不知何時,院門竟已被人從外邊上了鎖。
“這”
“翻牆出去”
緣機眼神一正,伸手一提悟見的肩膀,二人登時飛天而起,一齊朝院牆外躍去。
“噌”
不等二人翻過院牆,一道寒光陡然自半空閃現,緣機臉色一變,急忙揮臂阻擋。
霎時間,緣機頓覺手臂一涼,緊接着一抹刺痛襲入腦海。
無暇多想,緣機身形一轉,拎着悟見又翻身落回院中。
“師叔祖,你的胳膊受傷了”
悟見手忙腳亂地拽着緣機血流不止的右臂,他由於內心的恐懼,臉上已無半分血色,身體也已抖成篩子。
緣機雖輩分頗高,但多年來卻精於修禪,並不擅長武功,故而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一時難免有些慌神。
“究竟是何方神聖”
緣機舉目遙望着夜空,沉聲問道:“施主可是有所誤會何不現身一見把話當面說清楚。”
“大師不愧是大師,死到臨頭還不忘自己的體面。”
伴隨着一陣戲謔的獰笑,只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陡然自半空墜入院中。此人一襲夜行衣,黑巾遮面,根本看不清面容。
“不知施主是什麼人”
“什麼人呵呵,我是送大師前往極樂世界的人”
聞言,緣機臉色
驟變,可不等他再度開口,黑衣人已猛地亮出一把鋼刀,身形飄忽幾下,眨眼間已掠到緣機、悟見身前。
“師叔祖小心”
頃刻間,悟見將滿心恐懼化作無盡怒火,低吼着揮拳朝黑衣人撲去。卻不料黑衣人靈活一閃,悟見的拳頭當即撲了一空,不等他回過神來,黑衣人卻突然腰馬一轉,乾淨利索地甩出一記鞭腿,重重地掄在悟見的腦袋上,瞬間將其高高踢飛。
悟見的身體如沙袋般,狼狽地砸落在七八米之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明。
“現在該大師你了。”
黑衣人手中鋼刀一翻,轉而毫不留情地朝緣機撲來。
緣機眼神一凝,急忙抽身閃退,卻不料黑衣人的動作迅如閃電,眨眼已追至身前。緣機見勢不妙,匆匆揮出左掌,黑衣人不退反進,在胸口即將迎上緣機的掌風時,身體卻陡然一側,令緣機的左掌緊貼着他的胸口擦飛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