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柳尋衣帶人直奔東海茶樓。
茶樓門口,兩名神色輕佻的漢子旁若無人般大聲笑談,他們二人手中各拎着一根棍子,腰間斜插着匕首。
街上來往於此的行人,只要稍稍靠近一些,他們便立即揮舞着棍棒,罵罵咧咧地上前喝斥、驅趕。以至於光天化日正午時分,東海茶樓竟是門可羅雀,連半個客人都看不到。
柳尋衣快步而來,他目不斜視,一言不發,神色甚爲嚴肅。
“哎你們是幹什麼”
“少他媽廢話”
守門的漢子剛欲上前阻攔,卻被迎面衝來的張福、王壽二人,一左一右地踢翻在地。至於柳尋衣,則是一步未停,徑自步入東海茶樓。
茶樓內的氣氛極爲壓抑,坐在堂中的“茶客”,盡是些三五成羣、橫眉豎目的漢子。放眼望去,少說也有三四十人。
這些人夾刀帶棒,一個個面色囂張,行爲不端。有的翹着二郎腿優哉遊哉地喝茶,有的將腳踩在凳子上,一臉輕蔑地把玩着匕首,有的則乾脆盤腿坐在桌上冷眼環顧。總之這羣人吊兒郎當,極盡戲謔之能事,沒有一個正經人。
此時,東海茶樓的掌櫃唯唯諾諾地站在櫃檯裏,滿臉惶恐。他鼻青臉腫,滿身狼狽,一副悽楚模樣。
一個虎背熊腰的黑臉大漢斜坐在櫃檯上,手舞足蹈着,似乎在向掌櫃說些什麼。
掌櫃一邊聽着黑臉漢子訓話,一邊連連點頭哈腰。可即便如此恭敬,黑臉漢子仍不時揮手朝掌櫃頭上狠砸幾下。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抽打下,掌櫃的半邊臉頰已腫的沒了人形,口鼻鮮血直流,將前襟染的通紅。
一見柳尋衣,掌櫃那雙驚慌失措的眼中,頓時涌現出一抹激動之色。
掌櫃知道柳尋衣是賢王府的人,故而柳尋衣一到,他這場噩夢也就該結束了。
掌櫃本想上前迎接柳尋衣,但柳尋衣卻先一步揮了揮手,示意其不必多言。在幾十道不懷好意的目光注視下,柳尋衣面無懼色地左右環顧一圈,閒庭散步似的走到大堂正中,在一張空桌旁緩緩而坐。
“嘭”
伴隨着一聲巨響,柳尋衣將自己的寶劍重重放在桌上。跟在其身後的李康、趙寧二人,則主動端起茶壺,擺好茶碗,有條不紊地爲柳尋衣斟了一杯茶。
“你們誰是主事的出來說話”張福目光如炬,掃視着茶樓大堂,朗聲喝道。
“你們什麼人”鄰桌一名漢子挑釁地問道,“想找死就直說,想喝茶就滾蛋”
“賢王府”
王壽冷冰冰的一句回答,令那漢子頓時沒了氣焰。堂中幾十個漢子,先是面色狐疑地彼此相視一番,最終將目光全部投向坐在櫃檯上的黑臉漢子。
從柳尋衣一進門,黑臉漢子就一直在上下打量他。他將蒲扇大手從掌櫃的腦袋上緩緩挪開,縱身躍下櫃檯,目光不善地朝柳尋衣走來。
走到柳尋衣身旁,黑臉漢子突然冷笑一聲,輕蔑道:“我道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原來只是個乳臭未乾的毛崽子。小子,你毛都沒長齊就敢替人出頭,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柳尋衣端起茶杯,優哉遊哉地輕抿一口,對於黑臉漢子的出言不遜,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老子來東海茶樓喝茶,礙你們賢王府屁事”
柳尋衣眼神微微一動,本欲說明來意,但耳畔又突然響起蘇堂所說的那番話。到了嘴邊的說辭,便又被他生生嚥了回去。
柳尋衣輕輕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廢話我不想多說,你們從哪兒來,就滾回哪去。從今天開始,你們不許再踏入這間茶樓一步,否則見一個殺一個”
柳尋衣此話一出,黑臉漢子不禁一愣。他左右環顧着自己的手下,嘴角突然揚起一抹嗜血的獰笑,反問道:“小子,你最好先看清楚眼下的局勢”
“廢話少說,我不想聽。”
柳尋衣的不苟言笑,令黑臉漢子大爲光火,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最終化爲一抹陰戾,突然伸手直指着柳尋衣,一字一句地說道:“小子,你有什麼資格對我”
話未說完,柳尋衣手中的茶杯已毫無徵兆地向上一揚,一杯滾燙的熱茶,瞬間潑在黑臉漢子的頭上。
黑臉漢子被燙的慘叫一聲,頓時心生暴怒,喝罵着揮出一拳,朝柳尋衣的面門砸去。
說時遲那時快,柳尋衣在潑完熱茶後,幾乎未有絲毫遲疑,右手抽劍出鞘,接着銀光一閃,伴隨着“嗤”的一聲輕響,黑臉漢子那來勢兇猛的右拳順勢“脫腕而出”,高高拋起,最終飛落到遠處的桌上。突如其來的一隻鮮血淋漓的斷手,直嚇的桌旁的幾個漢子哇哇亂叫。
黑臉漢子只感到右臂一輕,繼而滿眼疑惑地看向一旁驚恐大叫的幾人,當他看到桌上那隻斷手時,這才突然反應過來,猛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右手,卻見右腕上早已是空空如也,斷腕處被柳尋衣的一劍,切的整齊如鏡,鮮紅的血肉包裹着森白的斷骨,微微顫抖着,蠕動着,觸目驚心,惹人心悸。
“啊”
直到此刻,黑臉漢子的腦中方纔傳來一陣生不如死的劇痛,伴隨着他那殺豬般的慘叫,齊整整的斷腕陡然血流如注,汩汩地向外冒出來。
“狗雜碎,你竟砍了我的
手兄弟們給我宰了他”
就連“福壽康寧”也沒料到,柳尋衣竟會出手如此乾脆。當他們看到血淋淋的斷腕時,皆是不由自主地吞嚥了一口吐沫。
然而,黑臉漢子的話音剛落,柳尋衣卻單臂舞劍,反手一揮,鋒利無比的寶劍直接朝他的脖子砍去。黑臉漢子嚇的大驚失色,急忙向下甩頭,欲要避開這一劍,卻不料“砰”的一聲悶響,腦袋竟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與此同時,劍鋒瞬息而至,緊緊地貼在黑臉漢子的脖子上,但卻並未殺他。
感受着劍刃的冰涼,黑臉漢子登時滿頭冷汗,僵硬的身體趴在桌上,不敢亂動分毫。
柳尋衣單手持劍,死死鉗制着黑臉漢子。左手朝呆若木雞的“福壽康寧”輕輕一揮,王壽會意,迅速上前,又替他斟了一杯茶。
柳尋衣神態自若地將茶杯從血泊中端起,又自顧自地品起茶來。
“都別動”張福對周圍躍躍欲試的衆人大喝道,“再敢亂動,他必死無疑”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黑臉漢子在死亡的威脅下,竟已感覺不到自己的斷手之痛,口中一個勁地向柳尋衣求饒。
“你已經撿了便宜。”柳尋衣俯視着黑臉漢子,淡淡地說道,“換做別人,或許你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