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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籠絡人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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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見副宗主!”

    當心事重重的柳尋衣在謝玄、慕容白、鄧泉幾人的陪伴下回到內庭時,天色已近黃昏。

    遠遠地,就看到嚴順、洪寺、雷震火急火燎地迎上前來,爭先恐後地朝柳尋衣叩拜施禮。

    “三位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見過謝府主!”性情直率的雷震匆匆朝謝玄拱手一拜,又迫不及待地問向柳尋衣,“整整一下午,副宗主到哪兒去了?真是讓我們好等……”

    “等我?”柳尋衣一愣,迅速收斂心情,好奇道,“三位找我有事?”

    “不止我們在等,大小姐……”言至於此,嚴順下意識地朝房間望了一眼,而後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大小姐也在等你。”

    “是嗎?”

    由於上午的“談判”並不愉快,因此當柳尋衣聽到洵溱的名字時,臉上的笑容明顯一僵,語氣也不再像剛剛那般輕鬆,似乎變得有些……牴觸。

    “尋衣,洵溱姑娘找你想必有要事商議,不如我們先回去……”

    “不必!”柳尋衣頭也不回地打斷謝玄的話,不以爲意地說道,“謝二爺剛剛纔說過,我們都是自己人,不必有這麼多忌諱。”

    “可……”

    柳尋衣不顧面面相覷的謝玄幾人,徑自擡腳朝房間走去。

    “副宗主!”

    突然,心不在焉的嚴順、洪寺、雷震臉色一變,相互推搡着衝到柳尋衣面前,雖未明目張膽地阻攔,卻用自己的身體有意無意地擋住他的去路。

    “你們這是……”被三人圍困的柳尋衣腳步一停,滿眼狐疑地打量着欲言又止的嚴順三人,“什麼意思?”

    “這……”

    嚴順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表情糾結,似有難言之隱。

    “有事就說,無事……就不要攔我。”

    “有事!有事!”

    可領!

    見柳尋衣面露不耐,三人愈發惶恐,忙不迭地連聲應答。

    “何事?”

    “那個……那個……”猶豫再三,洪寺終於在嚴順和雷震的慫恿下吞吞吐吐地開口解釋,“袁兄他……”

    “是袁孝!”

    “哦!對對對!是袁孝!”在嚴順的提醒下,洪寺連忙改口,“袁孝、袁霆父子……眼下也在房中,大小姐押他們來此向副宗主請罪……”

    “明白了!”雖然洪寺支支吾吾,但柳尋衣仍從他唯諾的語氣中聽出弦外之音,“你們想替袁孝父子求情?”

    “副宗主明鑑,我等佩服!”嚴順趕忙接話,“袁孝父子出賣副宗主和大小姐確實罪無可恕,可我們希望副宗主念及他們父子情深,從輕處罰。至少……留他們一條性命。”

    “袁孝賣主求生,三位不怕受到牽連肯站出來替他求情,也不枉你們兄弟一場。”

    “多謝副宗主謬讚!其實,我們原本對袁孝的自私深惡痛絕,認爲他的所作所爲有辱‘上京四府’的威名。可轉念一想,如果淪落虎口的人是我們的孩兒,也許……我們也說不出這樣的風涼話。畢竟,刀子紮在誰身上誰知道疼,旁人無法真正體會。”

    “鄧某不是西律武宗的人,本不該干涉你們的家事,可聽到這裏……實在忍無可忍,恕我插一句嘴。”鄧泉憤懣道,“難道天底下只有袁孝知道疼?他出賣我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疼不疼?此事若非洵溱姑娘早有準備,說不定我們這些人現已淪爲清風的刀下之鬼……”

    “這……”

    “咳咳!”

    見洪寺三人無言以對,分外難堪,謝玄連忙打斷出言無忌的鄧泉:“西律武宗的家事,輪不到我們說三道四。”

    “可是……”

    “好了!”柳尋衣一邊褪下身上的風袍遞還慕容白,一邊伸手推開擋在身前的洪寺三人,漫不經心道,“事有因果,必有主張。我們……進去再議。”

    言罷,柳尋衣不再理會心思迥異的衆人,直接推門步入房間。

    “賢侄!”

    剛一邁過門檻,一位兩鬢斑白,慈眉善目,且身材頗爲健碩的老者,在兩名中年漢子的陪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柳尋衣面前,直將全無防備的他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地向後傾斜。

    “哎呀呀!都怪老朽魯莽,一不小心衝撞到賢侄,恕罪!恕罪!”

    見柳尋衣險些和自己撞個滿懷,滿臉堆笑的臉堆笑的老者登時歉意叢生,一邊急聲賠罪,一邊伸手攙扶,生怕他腳下不穩摔倒在地。

    “你……”

    “永麟兄!”

    未等柳尋衣開口,緊隨其後的謝玄忽然發出一聲呼喚,道明老者的身份。

    他正是暗助謝玄瞞天過海,後被洵溱“假意報復”的潞州甘家的家主,甘永麟。跟在他身後的兩名中年漢子,分別是甘侖、甘甫。

    “謝老弟,你可真是一位大忙人。從昨天到現在,老朽想見你一面簡直難如登天。”

    甘永麟見到謝玄十分高興,出言調侃的同時,臉上再度洋溢出欣喜的笑容。

    趁謝玄與甘永麟熱情寒暄之際,柳尋衣擡眼環顧四周。但見身姿婀娜的洵溱坐在桌旁優哉遊哉地看書喝茶,身後的阿保魯、蕭陽、蘇忽、荀佈道幾人站的筆直如槍。距他們一丈之遙的牆邊,兩名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傷痕累累、血跡斑斑的漢子被人用麻繩五花大綁,閉着眼、垂着頭、弓着腰、蜷着身……戰戰兢兢,畏畏縮縮地跪在地上。

    不知是內心忐忑不安,還是傷口疼痛難忍,跪在地上的二人竟抑制不住地低聲嗚咽,瑟瑟發抖。

    雖然披頭散髮,滿身髒污,令人看不清本來面目。但柳尋衣仍從他們的聲音、體態一眼辨認出二人的身份。正是昨日在‘鋤奸大會’上出賣自己的袁孝父子。

    猶記得,昨天清風將袁孝“請”出來時,雖然他意志消沉,精神萎靡,但至少衣着整齊,無病無傷。再看他眼下的狼狽模樣……儼然,從昨天到現在不過一天一夜,他已被阿保魯幾人狠狠“關照”過不止一次。

    此時此刻,在同一間房內,卻有三種截然不同的情景。

    一邊是熱情洋溢的故友重逢,中間是雲淡風輕的讀書品茗,另一邊是奄奄一息的殘忍血腥。

    三撥人,表現出三種完全不同的心態。很難想象他們能不受干擾,心無旁騖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如此鮮明的對比,在命懸一線的袁孝父子面前,甘永麟臉上的笑容似乎變得有些冷漠殘忍,令人感慨油生,唏噓無限。

    “賢侄,在潞州客棧時……老朽愚昧無知。言辭多有冒犯,舉止多有得罪,望你大人大量,千萬不要和我這位老糊塗一般見識。”甘永麟在謝玄的眼神示意下笑盈盈地朝柳尋衣拱手作揖,態度頗爲謙遜,言辭十分誠懇,“憑我和北賢王的交情,倘若我早些知道你是他的兒子……縱使豁出全家的性命幫你洗脫罪名亦在所不惜。只恨清風欺天罔地,誆騙世人,老朽一直被他矇在鼓裏,因此才……”

    “雖然甘老爺不知內情,但你與謝二爺心有靈犀,無意中幫我們打消清風和凌瀟瀟的猜忌,絕對是我們的大恩人。”幡然醒悟的柳尋衣連忙托起甘永麟,感激道,“因爲我,令甘家的男女老幼無辜捲入這場血雨腥風的江湖爭鬥,害你們整日惶惶不安,擔驚受怕。又迫使甘家上下一百餘口人背井離鄉,甚至連你們的府宅也被我們一把火燒爲灰燼。此間種種,想來……實在慚愧之至。”

    “賢侄如此見外,豈非令老朽無地自容?”甘永麟故作不悅,“你爹生前對我們甘家常有照顧,老朽一直找不到機會報答。再者,我和謝老弟是生死之交,他有難處我豈能袖手旁觀?潞州甘家與賢王府同氣連枝,親如一家,莫說爲賢侄燒掉一座宅子,縱使燒掉我這把老骨頭,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甘老爺高義……”

    “爲將甘家老小安置妥當,我可是花費足足五十萬兩真金白銀。”

    就在柳尋衣、謝玄、甘永麟相互恭維之際,一道清脆悅耳卻極不合時宜的聲音幽幽響起,登時打斷三人的談笑,同時令房中的氣氛變得無比尷尬。

    洵溱不急不緩地將書卷放回桌上,似笑非笑地繼續說道:“既然柳大俠慚愧之至,決心承下甘老爺的人情,記得將我爲你墊付的五十萬兩銀票如數報銷。至於車馬、喫住等其他雜七雜八的花銷用度……權當少秦王的一份心意。”

    洵溱直言不諱地道出甘永麟收下五十萬兩銀票的事實,無異於當衆揭開他的“遮羞布”。令剛剛的大義凜然、生死之交、同氣連枝、親如一家……統統變得有些莫名諷刺。

    “甘老爺爲我而舉家逃難,非但家宅付之一炬,甚至連家中財物也毀壞一空,區區五十萬兩略表慰藉……只少不多。”似乎看出甘永麟的窘迫,柳尋衣在他的手背上輕輕一拍,以示寬慰。轉而將目光投向黛眉微蹙的洵溱,話裏有話地說道,“洵溱姑娘和少秦王的心意,在下深有領教,再不敢輕易接受。至於欠你們的錢……容我想想辦法,一定如數償還。”

    “少主的事就是賢王府的事,少主欠下的債亦由賢王府一力承擔。”柳尋衣話音未落,謝玄已不假思索地許下承諾,“謝某保證,凡洵溱姑娘墊付的……有一文算一文,我們一定連本帶利地奉還。除此之外,我們還願在補償甘老爺五十萬兩的前提下再追加五十萬兩,以感激甘家上下的仗義相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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