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進行了整整三個小時,王博出來時天都黑了。額頭上還有些細汗,就是這幾步走出來時冒的。在手術中出汗,都有護士幫擦掉了。
“我老婆怎樣了”男人立刻衝到王博跟前。
“人是救回來了,但需要進行腎臟移植手術,你老婆有親人嗎問他們願意不願意移植。就算願意,先還要做配型。”
男人聽着都癱坐在了地上,一臉生無可戀。家裏就是沒錢,這才連鐘點工的錢都省下來,做腎移植,少說也要幾十萬,他哪裏拿得出來。
“要是錢的事,我幫你跟醫院說說,腎源你就要自己想辦法了。”
王博也不能大包大攬,跟他也沒交情,把口罩摘掉,就和妙霜跟楊醫生先回骨科了,那邊病人可等得都餓了。
又在骨科待了兩個小時,將病人送走,楊醫生就請他去喫飯。王博擺手拒絕了,這一天實在有點累,他需要回家好好洗個澡休息。
到車上妙霜就問他,要找不到腎源怎麼辦王博沉吟片刻後說:“腎源的事,真要找,地下黑市能找得到。什麼樣的配型,都能找到合適的。就是這不能走醫保,一般人也沒路子。”
“你不能幫幫那人嗎我看他挺可憐的。”
“爲了省一百塊錢的鐘點工費,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這人是可憐,但天下可憐的人多得去了,我又不是活菩薩,我能救得了一個,還能誰都救得了”
王博看妙霜低下頭,就說:“要是你的腎跟那女人的配得上,你會把一個腎割給她嗎”
“我會,”妙霜毫不猶豫,“佛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能救得了她,我願意拿出我一顆腎。剩下一顆,我也能活。”
“說得輕巧,就剩下一顆腎,你活下去也成了殘疾,這還不如讓那女人死了算了。”
王博看她又不說話了,才說:“我看看吧,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腎源。”
“這是那男人留下來的手機號,說他會想辦法問問孃家人。”
王博看是名片,接過來後就心裏一愣,那男人是豐林酒店的經理豐林酒店是請柬上寫的四祖之會的舉辦場地,他找人打聽了,就連宋造都說不清楚,百度也百度不到。
“你幫我約他明天見個面,我要跟他聊聊。”
男人叫柴指北,跟王博約在一家燒烤店裏,坐在那裏就侷促不安,要不是妙霜說王博幫他在找腎源,他也不肯過來。
燒烤店還是王博指定的,柴指北看這都是用瓦片烤肉,還是個大排檔,就覺得王博怎麼會約在這裏。
不時從瓦片裏冒出油聲,讓他肚皮有點呱呱地響,七點了,王博還沒到,他就有點餓得眼花。白天在醫院裏待了一整天,妻子的病情稍微穩定下來了。
大腿小腿連骨盆的骨傷,王博都在手術中順手幫她治好了,讓主治醫生都大感意外,可雙腎都傷得太重了,需要做腎移植,這要在三個月內找不到腎源,妻子這條命就完蛋了。
柴指北苦澀地掐着手指,喝着罐裝的燕京啤酒,等待着王博。
又過了半個小時,王博纔開車趕到,他帶着白老三,穿着t恤牛仔褲,腰上纏着內藏銀針和手術刀的特製皮帶。
一坐下就讓馬上站起來的柴指北別太客氣了:“我找人打聽過了,你家是住在徐匯吧怎麼會沒錢光把房子賣了,也值好幾百萬。”
柴指北一聲長嘆:“房是我叔的,我借住在那裏,我十年前做生意虧了本錢,原來的房子早就賣掉還債了。”
王博微微點頭,跟他找宋造打聽的差不多,至少柴指北在他面前沒說假話。
服務員拿菜單過來,白老三接過先點了一堆的烤肉,又點了一些青菜,就讓服務員先上。
“老王,這邊烤得有點油膩啊,你看那桌,油都流得滿桌都是了。這瓦片烤燒是不是有點不地道啊”
“不是不地道,瓦片就是個噱頭,這麼厚,導熱不夠,就要在上面上油。一但溫度高了,那又容易開裂,你沒看那邊都一堆燒過的瓦片嗎”
王博朝角落一指,嗬,那都少說上千塊燒得焦黑的瓦片堆在那裏。
“那裂開了,這不得出事肉都跑到下面去了”白老三一怔,就想到這點。
“我來得早,看那好旁邊的幾桌,燒烤的時候都要換瓦片。”柴指北將啤酒遞上去。夏天烤肉不喝冰啤酒,一點滋味都沒有。
王博搖頭沒接:“我還要開車,老三喝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白老三打開啤酒罐,咕嚕嚕地喝了幾口,“爽”
“王醫生約我,是想說腎源的事吧我聽說這在外面找腎源,不
經過中醫院,是不能走醫保的,這個”
柴指北有點爲難,一文錢難到英雄漢,他當然想救妻子,可是錢這方面,他可就囊中羞澀了。光靠做經理那點收入,實在出不起這錢。
何況,妙霜在電話裏暗示過他了,腎源有可能是從黑市找來的,價格要高很多。這還不算手術費、藥費什麼的。
“錢的事你儘管放心好了,我那師侄女看你可憐,就央求我幫你,我呢,也就答應了她,事情自然要做到最好。腎源的錢我出,手術呢,我來做,藥你可以從中醫院拿,可以走醫保。”
柴指北不禁大喜:“多謝王醫生,你這可算是救了我們一家人了。”
王博一擺手:“客氣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我也算半個出家人,不能見死不救啊。遇上了,我能幫一定幫到底。”
要妙霜聽見不得氣炸了,這可是她說的話,王博又算什麼出家人了。
等肉上來,喫到一半,就換了兩塊瓦片,還真跟柴指北說的一樣,需要不停的更換瓦片。這還不說,肉質也不怎麼好。
王博有點失望,還以爲這地方出名,別說能喫得舒服,至少在水平線以上嘛。
只有白老三不在乎,喫得滿嘴流油,又喝了幾罐,就嚷着等喫過了,要去會所開心。還說了幾個名字,讓柴指北一聽就知道他是個老司機,都是松江赫赫有名的銷金窟。
“我看名片,老柴你是在豐林酒店做經理的”
都喫過飯了,稱呼起來也都按年紀來說,但柴指北也不可能叫王博小王,他還是叫他王醫生:“對,我是在豐林酒店。”
“這酒店幾星級的我來松江也算次數多了,可卻從沒聽人提過。”
“我們那應該叫豐林客棧,是在對着常興島的一個角落裏,老闆不讓在網上推廣,網上基本查不到我們酒店。我們的客房也少,就蓋着兩棟小樓,二十來間房,都做熟客生意。來的人也都是聽朋友介紹的。”
這就對了,只是一般這種客棧,都是老闆兼做經理,還特別請這柴指北
“老闆不是本地人,有別的生意要顧,蓋好後就把我請了過去,我原來也是幹這一行的,就幫他看着客棧。”
柴指北以爲王博就是隨口提起。
“老柴,你們兩週後是不是房都訂滿了”
“是啊,還訂了一週的房,把酒店都包下來了。”
“我想過去看看,要以後有朋友來,也能住在你們那裏。”
“那行啊,照顧我們生意,我求之不得呢。”
白老三讓他們先走吧,他買單就行了。王博半道上接了柳季侯,柴指北看他身材就嚇了一跳。還以爲他是什麼健身教練,散打教練。
一路開到豐林酒店,就看裏面還亮着燈,院子裏幾個外國人在那喝着酒聊天。其中有個女人坐在搖椅上,雙腿蜷曲着,一頭金髮極其顯眼,長得有些像是老電影裏的好萊塢明星。
“這裏幾乎是我一個人在看着,服務員就兩個人,一個負責日常接待,一個負責打掃衛生整理房間。”
聽着柴指北的介紹,王博看院中還種着兩棵葡萄樹,還沒到結果的季節,但樹蔭下也挺涼爽,那些外國人就在下面乘涼。
還有一隻狸花貓趴在前臺,懶洋洋地打着哈欠。人走進來,它也不看一眼。
“房間大致就是這樣的,這是雙人標間,”柴指北帶他們到二樓的客房,推開門介紹說,“牀單都用的民族風的,牆上還有些從網上買的油畫,大概跟常見的客棧沒區別吧。”
王博和柳季侯交換了個眼色,就說:“這一兩週內能找個時間把房間清空嗎我要在這裏開派對,需要把整個客棧包下來,價錢方面好商量。”
“唔,我要先查查,王醫生有需要,我想騰個一天沒問題。”
柴指北不知王博要開什麼派對,但是現在老婆的命掐在王博手裏,讓他去跳海,他都義無反顧。最多就是把一些訂了房的客人退掉就是了。
王博和柳季侯走出客棧,才說:“你們是打算在這裏面全部安裝監控不怕被人發現了”
“我們的設備跟市面上的不一樣,沒人能發現。”柳季侯搖搖頭說,“上面要全部監控,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倒是腎源的事,你真有辦法”
“黑市嘛,老三有辦法,快的話,幾天內就能搞定了,到時趕在四祖之會前把手術做了,也能讓柴指北安心。”
柳季侯這才放心的點頭,回頭看了眼院子裏:“揹包客挺多啊。”
王博也看過去,正好對上那金髮美女的眼神,看她在笑,微微一皺眉,才上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