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淵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涼薄而諷刺的聲音響起。
“人類本就是兩面三刀的，不過沒想到劉德玉有這麼大的膽子，他就不怕....”
君淵的聲音越來越縹緲，從他的話中可以得知，他對這張欠條，知道的恐怕比我多。
可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他的魂體極其虛弱，需要恢復。
而他也沒有說錯，剛纔我們下車的時候，殯儀館的周圍只是些不成氣候的小鬼，可現在越來越多的鬼影在緩緩聚集。
如果我再在這裏久呆，怕是連命也保不住。
“君淵，你一個人可以嗎？”
“本尊可不是你這樣的廢材。”
君淵輕哼了一聲。
我的嘴角抽了抽，只能轉身。
“嘟嘟會保護你。”
我聽到他這樣說，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黑色的錦袍在夜空中飄飛，似乎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狂傲霸氣，可是那越來越縹緲的身形卻偏偏生出一種高冷孤絕的寂寥，沒由來的讓我心頭髮緊。
“還不快走。”
君淵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只能埋着頭快步離開，可心裏卻有些不安，畢竟他是爲了救我受的傷。
“媽媽，媽媽，我們要一直走回去嗎？”
直到嘟嘟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我纔回過神來。
我真是腦子抽了，居然沒在殯儀館門口攔車，走到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公路上打車，傻叉了。
我打開手機，居然沒信號，連滴滴也沒辦法叫。
就在我抓耳撓腮想辦法的時候，就看見遠遠地開來一輛警車，紅藍的燈光一閃一閃的，在黑夜裏很是顯眼。
我立刻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一陣狂揮。
那警車顯然也看到了我，緩緩地開到了我面前，車窗搖下來，一箇中年警察的臉就露了出來。
“小姑娘，怎麼了？”
我連忙朝他敬了一個禮，笑眯眯地說。
“警察叔叔好，我來同學的殯儀館辦點事的，結果回去晚了沒打到車，您能順道載我回市區嗎？”
那中年警察面相和藹，一看就是好說話的，點了點頭。
“小姑娘，半夜三更的還出來，很危險，下次別這樣了。”
我忙不迭地點頭，趕緊坐上了副駕駛，沒話找話說。
“警察叔叔，這個時間點你們怎麼還在執勤啊？”
中年警察笑了笑。
“沒辦法，最近這段時間晚間搶劫的比較多，局裏就讓我們多巡邏巡邏，免得出什麼亂子。”
“警察叔叔辛苦了，向你致敬。叔叔怎麼稱呼啊？”
我笑眯眯地問。
“我叫劉建國，你叫我老劉就行了。”
我眨了眨眼，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一路上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好在手機終於有信號了，我就開始在手機上刷朋友圈。
可我看到一條朋友圈之後，整個人僵住了。
那是一條一個月前雲城公安局發佈的信息，信息的內容是，刑警大隊特勤劉建國在環城高速公路執勤時，因公殉職！
而我再看向劉建國的時候，我心差點沒被嚇跳出來。
他的太陽穴位置被槍洞穿了，汩汩的鮮血順着傷口往外流，把他的上半身警服弄得鮮血淋漓。
他的臉也不再是我剛開始看到的紅潤和藹的樣子，而是泛着一種詭異的青灰色，眼球由於槍傷的關係暴突而出，懸在黑洞洞的
眼眶之上。
而此時，他扭過頭看我，一說話，就有血從嘴角流出，聲音也變得沙啞起來。
“小姑娘，你說我是不是走錯了，環城公路離市區沒這麼遠啊！”
此刻我的內心是崩潰的，當然沒那麼遠，可你這是鬼車，怎麼可能開到市區！
不過我奇怪的是，他的頭七早就過了，按理來說早就應該輪迴投胎，怎麼現在還在陽間遊蕩？
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一樣。
我腦海中不禁想起奶奶曾經說過的話，能夠停留在陽間的陰魂，除了怨鬼，厲鬼，還有一種就是執念很深的鬼魂，只有執念消失了纔會往生。
那這劉建國的執念是什麼？
想到這裏，我反而沒有那麼害怕了。
一來，我有嘟嘟在身邊，二來，我和他聊這麼久，他要害我早下手了，不會熬到現在。
不過，還沒等我開口套他的話，就見公路旁有個大漢招手，看來是要攔車，我本來還想忽悠他別停車的，以免害了這個倒黴漢子。
可等他上了車，我才從後視鏡上看清楚那個大漢的樣子。
他的肚子上正在涌出汩汩的鮮血，整個臉都是彈孔，絕壁不是個人！
可劉建國好像沒發現一樣，還問了句他去哪，那大漢敷衍地答了一句，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副駕駛的我。
“嘿嘿，今晚兒有雛吃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大漢就一把抓過主駕駛的劉建國，掏出刀子捅了他數刀，然後用鬼氣包裹住副駕駛的我，直接把我拖出了車。
我正準備喊嘟嘟，就見重傷的劉建國狠狠地抱住男人的腿，一邊叫我快跑。
大漢又拿刀子捅了他幾次，邊捅邊罵。
“他孃的，弄死你個死警察，天天壞老子的好事！”
我內心劇震，難道他守在這裏，就是爲了防止這大漢厲鬼害其他人？
而就在劉建國被大漢捅的同時，我還看見劉建國的旁邊有十幾個黑影，有男有女，死相各異，其中有幾個還是接近厲鬼級別的。
偏偏劉建國還向那些鬼魂喊。
“快跑啊！愣着幹什麼！”
十幾個鬼魂羣毆也夠了，可那些陰魂就那麼旁觀着，既不逃跑，也不幫忙，就這麼面無表情地看着，甚至臉上還露出慶幸的笑容。
好像大漢捅完了劉建國，就不會來弄他們一樣。
看着劉建國滿身鮮血卻還是死死拉着那個大漢的樣子，我心頭火起，喊了一聲嘟嘟。
嘟嘟立刻從鈴鐺裏飛了出來，厲嘯着朝他大漢厲鬼飛了過去。
也許是察覺到嘟嘟比自己要兇厲，大漢厲鬼一腳踢開劉建國，掉頭逃竄。
可嘟嘟是鬼嬰，怨氣極大，又怎會讓他給跑了？
一股鬼氣從身上竄出，牢牢地抓住大漢，撕扯着他的四肢，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給喫掉了。
劉建國看着大漢被喫掉，才重重地栽回地上，魂體淡薄，顯然是不行了。
“劉警官！”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虛影，內心難受的厲害，卻無能爲力。
他望了我一眼，然後指了指警車的後車廂，整個魂魄就徹底消失了。
我看着他魂魄消失的地方嘆了一口氣，打開後車廂，卻是一塊已經發黴多日的蛋糕，旁邊的賀卡上面寫着祝女兒劉雨二十歲生日快樂，落款的日期正好是他殉職的那天。
我好像看到了一個父親，滿心歡喜地準備給女兒慶祝生日，可是他卻死在了執勤的路上，甚至連她女兒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警車緩緩消失了，可我的內心卻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