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陳光這莫名的執拗，卓靜思有些不能理解。
畢竟作爲一個科研人員來說，想在學問上真正有所建樹，就必須擁有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心境和氣魄。
只有想盡一切辦法去學習和利用一切先進的資源及知識，才能讓自身的學問跨越國界的制約，達到更高的層次。
科學家雖然有國別，但科學卻沒有國別。
按照卓靜思的本意，儘管她自己在普林斯工作過半年，但她本身卻並不希望陳光牴觸島國的早稻田與韓國的三盛集團。
但她對陳光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所以儘管心中不解，卻終究並未再次開口質疑。
陳光卻一眼識破了她的心思，在電梯裏主動和她解釋道：“卓老師，其實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
卓靜思扭頭看他，對於陳光主動與自己解釋，心下不由頗爲感動。
這就是完全征服一個人內心之後的好處了，哪怕這樣細枝末節的小事，都能讓她心生感動。
“沒事的，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不不不，口服和心服是兩碼事。這樣說吧，不否認早稻田大學在全球範圍內的知名度，更不否認他們在科研領域內的能力，三盛公司同樣如是。但有一點很重要，無論他們在別的領域內有多成功，可在光觸媒領域，他們連給我們提鞋都不配。雙方合作的根本目的是交換利益，可對方並不能提供給我們需要的利益，卻只能從我們這方單純的得到好處。”
卓靜思終究沒忍住，斜着腦袋問道，“但卡文迪許實驗室，又或者劍橋和MIT不也一樣的嗎？”
陳光點頭，“的確如此。那麼問題來了，反正都是我們主動給別人好處，我們的根本目的是爲了更好的推廣光觸媒，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我們幾乎就是慈善家。但如果讓其中一個或者兩個合作方壞了我們的心情，甚至影響到我本人進一步推進技術的興趣和動力，那麼我們不但不能從對方那兒得到交換回來的利益，甚至反而會受到阻礙。他們甚至會成爲技術革新的絆腳石。這樣的局面，是不是很沒有必要呢？”
卓靜思愣了愣神，覺得陳光說的是歪理，但好像又無法反駁他。
他的理論看似高大上，但說白了卻就是這樣一句話。
和早稻田與三盛的合作，會讓他不開心，他就不幹了。
搞半天這傢伙還是任性嘛！
“另外，我的確從來沒有打算要和誰簽訂獨家協議，誰肯付出讓我們滿意的代價，我們都能在技術上爲對方提供支撐。當我們的合作方不斷增加到五個，又或者十個的時候，裏面是不是少了一家或者兩家，放眼全球根本無關痛癢。另外，雖然我們的五大神級配方具有壓倒性的優勢，但在材料學完全跟上發展之前，我們的產能終究有限，不可能在產品上完全壟斷時代。培養出再多的合作方也毫無意義。”
“其他包括普林斯、華夏科學院在內的這些合作方，都有各自的利潤空間與生存條件，他們的產品同樣會賣到全球各地。這些年島國和韓國利用技術壟斷從咱們華夏撈走多少錢了，咱們就不給他們技術，逼得他們必須反過來買我們的成品，這於情於理，都無可厚非啊！就像索尼，他們有把他們的攝像頭成像技術白送給我們過嗎？”
卓靜思卻又說道：“好像真是這樣，可他們也會買普林斯或者劍橋的產品啊，不一定要買咱們華夏產的吧？”
陳光聳肩，“這有什麼關係，咱們給別人的東西都多留一手，給華夏科學院的東西更大方一點，不就得了？咱們自己人先把肉喫上，再給別人喝一點湯嘛。”
電梯門打開了，卓靜思也完全被陳光給說服了。
她回了陳光一句讓他特別臉紅的話，“你真厲害，考慮得真長遠。”
“失敬失敬，不敢當。”
陳光暗暗抹汗，幸好老夫會忽悠，不然就被卓老師發現自己是五毛黨了。
兩人進到會議室裏，下面坐得滿滿當當的各大科技企業及機構的負責人們紛紛長身而起。
二十一歲不到的陳光卻老氣橫秋把手往下一壓，笑眯眯的示意大家先坐定了。
衆人才剛剛坐下，衆多機構中人便紛紛搶先發言，打算在接下來的公開爭奪中搶佔先機。
這堂原本應該算得上全球領域內最高精尖的技術交流會議，只用了幾秒鐘，就從陽春白雪變成了下里巴人，變成了鬧哄哄亂糟糟的菜市場。
要不是實在拉不下來面子，陳光感覺他們能當場打起來。
“都安靜一下！大家都安靜！”
陳光揮舞着手中卓靜思整理給他的資料冊，大聲喊着，見沒人理睬自己，他又不得不重重拍了拍桌子，這纔好不容易將場面控制住。
等衆多大佬們終於安靜下來，陳光又拍着桌子說
道：“大家都別吵，吵也沒有用，所有人都有說話的權利，但大家都是學問人，都是來自各大機構的精英，那麼你們應該也知道怎樣的溝通最有效率，對不對？現在已經快凌晨十二點了，咱們是不是應該用最快的效率，進行一個公開的最初步的溝通？”
“今晚想立刻達成共識，不可能。那麼我們現在的主要目的，只能是增進雙方進一步的瞭解，然後你們各方再重新評估一下我方實際的價值，我方也要對貴方進行更全面的評估與考量。至於真正的和合作，還得回頭一步步來談。所以大家還請先冷靜一下，儘快完成今晚的初步溝通，然後早點回去歇息，對吧？”
衆多大佬先是對視一眼，旋即迅速的冷靜下來，心中都接受了陳光的說辭。
但很快他們又面面相覷，面露詫異之色。
他們並未想到陳光竟會在談判桌上表現得如此老成，並且僅用這三言兩語就將場面完全捏進了他的手中。
畢竟過去的陳光雖然名聲在外，但除了他的那些個人成就之外，他這個人在性格上的缺陷卻暴露得十分明顯。
剛愎自用、目中無人、恣意張狂，他幾乎把所有年輕人可能沾染上的性格缺陷都給表現得淋漓盡致了，換個稍許弱一些的年輕人，性格像他這樣早已泯然衆人矣，又或者給人打死了。
陳光本人迄今爲止非但沒有隕落，反而越來越出名，涉獵的領域越來越廣，靠的只可能是他無人能敵的才華，一定不能是什麼所謂老成持重的性格。
可今日多聊上幾句，這些來自各大機構的大佬們才發現，以前大家都被陳光騙了。
這傢伙是故意在外人面前表現得生疏稚嫩，其實簡直是個老狐狸，老江湖！
這貨藏得深吶，並且深得讓人細思恐極吶！
“陳先生說得沒錯！”
“我贊成，大家都安靜！陳先生不然您讓我們先各自自我介紹吧，我是來自早稻田的……”
陳光突然打斷了他的話，“不好意思，請你離開。”
這位來自早稻田的老教授瞬間就懵逼了，“陳先生這是爲什麼？我可是稻本……”
陳光翻個白眼，“聽不懂我的話嗎？我並不在乎你是稻本還是草本還是木本，我之前就曾說過，不接觸日方代表，你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陳光說完，就把臉別到了一邊去，一副我不開心，不想和你談的樣子。
來自早稻田的知名教授稻本潤三長滿褶子的臉上，眼睛鼻子嘴巴全擠到了一起去，他氣得滿臉漲紅。
他憤怒的指着陳光，“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們早稻田在光觸媒領域內全球領先！你的這愚蠢的態度會讓你在行業內舉步維艱！”
陳光依然沒有理睬他。
可會議室裏其他機構的人卻不幹了，你們已經沒機會了，還在這兒死纏爛打豈不是浪費時間？
萬一把人家陳光惹得不高興了，直接撂挑子怎麼辦？
你們不談，咱們還談呢。
另外，本來其他機構對早稻田的人本就非常忌憚，都將其視爲最核心的競爭者之一，現在兵不血刃的少一個競爭對手，大家正巴不得呢。
“稻本教授，就別浪費大家的時間了吧？”
“就是，人家送陳先生已經明確表態了，稻本教授你又何必呢？”
“走吧走吧，稻本教授，你現在這樣已經讓早稻田顏面盡失了。”
別看大家都是上流人士，但落井下石起來卻一個比一個毒蛇。
涉及到切身利益，再高大上的人骨子裏與地痞流氓也沒多大區別，無非是後者撒潑打滾無理取鬧，前者脣槍舌劍殺機暗藏罷了。
就像稻本教授本身也不是什麼善茬，剛纔他還不是明知道陳光要求衆人先安靜，他卻逮住機會又試圖先把早稻田推出來，差點就給他成功了，只可惜迎頭撞上陳光的槍口而已。
稻本教授給衆人一陣夾槍帶棒的揶揄，再看了看陳光冷若冰霜的臉色，知道今天已經事不可爲，只得苦笑着灰溜溜的轉頭走人。
三盛公司來人見狀，面上淡定，心頭竊喜不已。
三盛公司現場負責人金太嵐心中不無得意，他心想，叫你們島國人囂張，叫你們島國人自以爲自己天下第一，叫你們島國人不承認罪行，活該！
華夏人討厭你們那是天經地義的嘛！
陳光幹得不錯，先幫我們排除掉一個最強競爭對手，接下來我們的條款就好談多了。
真沒想到陳光好歹都億萬富豪一枚，居然性格上還有這樣的缺陷，和那種只知道在網上叫囂的華夏人差不多嘛。
他剛剛的老成也是裝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