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青面正巧從外面走了進來。
“先生，您回來了，剛纔我聽說了，你們在北門打了大勝仗。”
我點點頭道：“你小子不在城門關上，怎麼也進城來了？”
“是玄女上神讓我來的，她親自在城門上看着呢！”青面道：“玄女怕菩薩此戰之後，萬念俱灰，心有法滅之意，所以，就和閻君商量之後，讓我侍奉菩薩呢。這不，菩薩打坐醒來了，讓我請您去呢。”
我一笑，朝閻羅問道：“你有沒有按我說的，找人在菩薩寢殿外念地藏經？”
“全按先生的意思，一共十六人，分成四組，一直唸經不停。”閻羅道：“我還真怕菩薩怪罪呢。”
“怪罪？”我笑道：“你立功了，菩薩這是想開了。走，見見菩薩去。”
我帶着閻羅、禿子和嶽敖，進了菩薩的寢殿。
老和尚原本背對着衆人坐着，聽見衆人進來，緩緩起身，彎腰就要施禮。
“菩薩……您……你這是要做什麼？您這不是要折煞我們嗎？”閻羅趕緊去扶。
菩薩卻搖搖頭，示意閻羅不要阻止他，而是一連朝着衆人連鞠三躬。
“菩薩，您……”
菩薩雙手合十道：“這三躬，代表着三重意思。第一躬，是我對衆人的歉意。我掌撕裂地獄，和大家交情匪淺，可在最關鍵的時刻，我卻去了佛國。這是我此生最不堪回首的抉擇。第二躬，是我對您們的謝意。羅卜，外面這些人唸經是你的主意吧？”
“嘿嘿，小小伎倆，不成敬意。”
“我就知道，細心，又那麼愛噁心人的，肯定是你。”菩薩苦笑道：“可我得說，我確實得謝謝你。知道閔公被道明害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所有的惡果都來自我自己的卑忍。我渡人無數，可如今我自己卻罪孽深重，我做好了法滅的準備。可這外面一刻未停的地藏經，忽然讓我回想到了當初入禪的初衷。如今，我也該學着渡化自己了。”
閻羅長出一口氣，朝我道：“羅先生一如既往的老辣，果然如你所說啊。”
菩薩繼續道：“這第三躬，是我想拜託諸位。”
“拜託我們？”衆人有些詫異。
菩薩則道：“我拜託你們，不要輕易認輸，我也如此，所有人，堅持下去。道家言，精誠所至，金石爲開；佛家說，行善改命，皆在朝夕。我就不信，這悠悠正道還能最後被邪念邪欲所壓制。就算最終要敗，也只能是魔滅於我，而不是我自求羽化。”
“這就對了！”我嘆口氣道：“菩薩啊菩薩，不是我說您，你是樣樣都好，就是不夠灑脫。當初不滅威脅你，佛國還不出面幫你，換成我，立刻宣佈，東方禪宗從此自立門戶，和佛國再無關係，你看看佛國急不急？還想讓馬兒跑，還不讓馬喫飽，那不是給他們當奴隸了？”
菩薩苦笑一聲道：“所以，我也只能是個菩薩，而你卻是萬軍之首啊。”
說到這，菩薩忽然道：“對了，那小巴蛇沒有入冥來嗎？”
我和禿子、嶽敖對視一眼，忙問道：“您該不會是說，陽間那狂蟒就真是小巴蛇吧？”
菩薩道：“有道：“有關狂蟒，我並不知曉，不過，在須彌山論法之後，我看清了佛國諸佛對金系的縱容之後，就先一步打發閔公帶着諦聽和小巴蛇回到東土去了。我當時有囑咐，若到了緊要關頭，就……唉，就讓小巴蛇噬了諦聽，成全你……可惜，閔公被道明那孽障所殺，從此，小巴蛇和諦聽也就沒了音訊。”
“如此說來，卜爺所有的猜測都是對的，諦聽獸果然就是虛危山的龍膽？”禿子大叫道：“菩薩啊菩薩，你……你真是讓我如何說你啊。既然你有龍膽，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就大大方方的承認了，重造元龍啊。”
菩薩滿臉愧色，搖搖頭道：“所以，這正是我最大的虧欠，我……我實在不忍讓跟了我那麼多年的諦聽，從此消失。當然，也怪我那時候一味的期待着佛國出面調停。我以爲，當不滅囂張到一定程度之後，佛祖一定會出面干涉的，畢竟，不滅也是佛國的威脅。可……”
“可結果咋樣？那如來當了縮頭烏龜！”禿子憤恨道：“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永遠你也別想出頭。”
“行了，事已至此，說這些都沒意義了！”我皺了皺眉，站起身看着閻羅道：“閻君剛纔說，陰陽路阻斷，陽間的大城隍都聯繫不上，我還覺得不是什麼大事，現在看來，不滅其實是先我們一步，再做最後的安排了。”
“你是說，不滅知道那狂蟒就是小巴？”
“雖然我們懷疑，狂蟒就是小巴，也讓蒼顏和小姝去了，可卻沒想到陰陽相隔的問題。顯然，不滅在這件事上比我們更用心，我猜測，真正阻隔陰陽界的原因正是他。六德神獸歸位，這對他們來說，絕對是致命的打擊。所以，不滅把懷疑當成事實來應對，不管狂蟒是不是小巴，小巴有沒有可能變成元龍，他都做好了安排。那就是，在我們決戰之前，根本不允許狂蟒入冥。”我不禁有些自責，一晃好幾天過去了，我雖然擔心小姝和蒼顏遲遲未歸，怎麼就沒想到她們可能遇到了難處呢。
“可現在怎麼辦？”閻羅搓着手，咂舌道：“現在不單單是陰陽路阻斷那麼簡單了，關鍵的問題是，我們出城都費勁。不滅就在鬼門關外候着呢，不管派誰出去，都難逃他手啊。而能和陽間祕密聯繫的城隍通道，也一併失效了，人家這是把我們防備到了極致。”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
我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時候，最不缺的就是一拍腦袋上頭蠻幹，缺的，恰恰是耐心……
如果換成是我，想要讓狂蟒記起自己是小巴蛇，應該怎麼辦呢？
當然是到我們一起生活過的地方去，到一起戰鬥過的地方去，因爲只有這些留下過光輝足跡的地方，纔會刻骨明心。這一點，我相信以蒼顏的聰慧和小姝的機敏，不會想不到。
所以，最可能的地點就是雲城。
雲城……雲城……
“對了！”我猛然轉身看着閻羅道：“我忘記是馗還是蚣蝮和我說過，雲城是陰陽間空間銜接的節點，這也是爲什麼我當初投胎陽間，會出現在雲城一帶的原因。對吧？”
“沒錯！”閻羅正色道：“就是因爲這個地方很特殊，所以，蚣蝮和當初的赤血太歲纔會出現在鳳凰山啊。因爲這是兩界毗連最近的地方，甚至，陰陽兩水一脈呢！”
“有了！”我正色道：“從陰陽河走！必須派出一個得力的人，去將他們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