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這個人我還是知道一點的，心腸慈悲，富有正義感，饒是他是個菩薩，否則一定是個扶危濟困的俠客。但是，他老人家也有自己的缺點，那就是死板，遵守着條條框框，從不肯越界。有些事，他明明是知道的，可是鑑於佛門在冥間的特殊身份，就是不肯開口。
莫非，這次不肯見祝一帆，又是有什麼顧慮？
反正我不怕。對待他老人家，最好的辦法就是學女人那套。
一哭二鬧三上吊。
當然，這是我預估的最好的情況，萬一若是菩薩真的去了西方，那可就不妙了。那意味着，他老人家已經幫不了我了，甚至，他自己的位置也受到了威脅……
我帶着七爺照舊大搖大擺地直奔鬼門關。
這閻王老兒看樣子是真的破罐子破摔了，自從上次被從閻羅城趕走之後，他就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大有一副誰來拿閻羅城都行，老子讓位就是了的德性。
就拿這極其重要的鬼門關來說，不過幾十個散兵遊勇鎮守。
來往的陰差、小鬼也是懶洋洋，毫無秩序，沒人管理。
我這個沒有陰差押送的人，過了奈何橋，竟然沒人盤問。直到我進了關口，纔有陰兵漫不經心地朝我問我要去哪。
我也沒遮掩，脫口道：“你管老子呢？我愛去哪去哪，給我讓開。”
這陰兵有些憋屈，頓時要發火。
一旁的另一個陰兵使了個眼色，低聲道：“算了，這年月，哪個冒出來的小苗都可能是棵大蔥。你知道它蘸的是誰的醬啊。不管是夜摩天羅，還是吳楊超，咱們誰也惹不起。連天子他老人家都不上朝做殿了，你急什麼呀，讓他進去就是了。”
聽了同伴的話，這陰兵不耐煩地一擺手道：“進去吧。老子也是多嘴，愛誰誰，說不準，明天這閻羅城又換姓了呢。”
我不過就是想試一試而已，沒想到，他們還真不管。
由此說來，這閻羅王看來是憋屈壞了，徹底失望了，說不準，還能爭取一下。
進了閻羅城，直奔閻羅殿。
雖然能看見，各路判官、堂官、案曹還在忙碌着，卻根本不見閻羅的身影。
既然沒人阻攔，那我就直下地獄而去。
十八層地獄空空如也，懸梯之上也無把守，我獨自一人，直下底層。
好傢伙，知道是閻羅王消極怠工，不知道的還以爲閻羅城破產重組了呢。
到了撕裂地獄的玄關門前，特有的佛光卍字印不見了。兩扇沉重的地獄之門緊閉着也少了金色光輝，就連那香火味都淡了幾分。
我心裏不禁有些不安，看樣子，菩薩可能真的不在撕裂地獄。
“既然來了，還是敲敲門吧，萬一，菩薩又是再考你呢？”七爺道：“他老人家不是最愛用佛家公案故事來考你嘛！”
也對。
至今還記得前兩次見面時，菩薩的考題“狗子佛性無”以及‘庭前柏子樹’。
我伸出手，朝着那沉重的地獄之門上重重地砸了三下。
整個撕裂地獄裏寂寥無聲，根本沒有反應。要是平時，菩薩知道我來了，至少也得讓那諦聽獸搪塞我一番啊。
“菩薩，鬼醫羅卜前來拜會。不知道守門的是那位侍僧弟子，能否通報一聲！”我儘量放低姿態，我知道，菩薩雖然平易近人，但是菩薩身邊的弟子卻一個個高傲的不行，爲了見菩薩，我得低調點。
“這位……先生，甭敲了，菩薩不再地獄之中！”
正在我有些灰心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人輕聲開口道。
我回過身，看見的卻是一個臉色滄桑的老者。
這人身上既沒有地獄獄卒的鎧甲，也沒有冥間官員的服飾，臉色烏黑，還帶着一點霧氣，讓人無論怎麼看，好像都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不管，邋遢的造型低沉的語氣，還是掩蓋不住他神色裏的那股子富態。
打量了此人幾秒鐘，我不禁一笑道：“老先生在此何干啊？”
“等先生爾！”老頭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道：“知道先生可能要來，所以，特意在這裏等候。”
“等我就是爲了告訴我，菩薩不再地獄之中？”
“是！”這人略微拘謹道：“不但菩薩不在，諦聽神獸不在，閔公和道明兩位尊者也不在。而且，撕裂地獄可能以後也不會在開了。”
“爲什麼？”
“老朽不知因由，不過，就在前兩日，在您站立的位置，也來了一個老者。這人手上託着一柄蓮花，隔着地獄之門和菩薩說了幾句什麼話，便笑着走開了。然後菩薩便閉合了撕裂地獄，特赦了所有惡鬼，去往西方了。”
我點點頭，苦笑一聲道：“感謝老先生相告。”
“先生嚴重了，我不過是一個老鬼，在此說了幾句閒話罷了，何來感謝之說吧。先生輕便吧，老朽也要走了……”
這傢伙說着，走到我跟前，微微頷首，以表禮節，然後便匆匆消失在了過道里。
“這是誰呀？”七爺嘀咕道：“這地獄裏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嗎？官不官，囚不囚的？”
我看了看四周，絕無旁人，便低聲道：“不認得了嗎？這就是大幽冥世界之主閻羅天子啊。只是換了一個面相而已。”
“閻王……”
“噓！”我低聲道：“走吧，離開這。這裏已經不是說話的地方了。”
我帶着七爺，快速出了地獄，出了鬼門關，狂奔了十餘里，然後鑽進了一片黑樹林。
“怎麼了這是？”七爺不解道：“我怎麼什麼都不明白啊，咱們跑什麼啊？”
我攤開手，手心裏出現了一塊人皮。
“我去，這又是什麼時候誰給你的？怎麼都來這一出啊？剛一塊妖皮，現在又是人皮。”七爺道：“莫非，是閻王爺剛纔塞給你的？”
我眉頭緊鎖道：“事情不妙了。不滅要對閻羅城動手了。”
“何以見得啊？”
“你還不明白剛纔閻羅和我說的話的意思嗎？菩薩之所以離開了撕裂地獄，那是因爲有不滅的要挾。那個手託蓮花，找上門的傢伙，就是不滅這個老東西。”我解釋道：“不滅出身佛門，卻異常痛恨佛門，他對菩薩更是恨之入骨。這次酆都大敗夜摩天羅，讓酆都軍達到了鼎盛，現在，他們準備吞併閻羅城了。雖然不知道他對菩薩說了什麼，但從菩薩特赦了那些惡鬼來看，顯然，不滅是威脅菩薩，菩薩若是不走，他就要屠戮閻羅城了。”
“所以說，菩薩是被逼迫離開的……”
“閻王之所以這幅扮相，那就說明，閻羅城裏已經到處都是酆都的眼線和內應了，閻羅自己也自身難保了。”
“哼，我就說嘛，這老油條怎麼朝你示好，原來是自己玩脫了，這次跟錯人了。”
“行了，他有他的難處，對閻羅，我素來是包容的，畢竟，他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至於這人皮嘛……”
我翻過來一瞧，上面有幾個篆字：第六神獸，在崑崙碧波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