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井中的水鬼，你現在心滿意足了？”菩薩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我默不作聲，馬上坐在地上，調整氣息，一絲一縷開始捕捉身體裏的奇經異脈。
“行了，別費力了！你是一個飛昇過的人，憑你的修爲造詣，如果能被你捕捉到，你早就發現了，何至於要等到被檮杌先發現？”菩薩道：“羅卜，事已至此，既然你執意要知道，那就到此罷了，不要太往心裏去……”
“爲什麼？爲什麼我捕捉不到魔修？”我無比困惑道。
“因爲魔修本來就異於陽冥妖靈四修。這四修走經脈，駐穴位，有跡可循，可是魔修不同，他在身體裏可以任意流竄。要是換做尋常人，倒還好說，畢竟修爲低的人，體內所含氣力有限，一眼就能看出他身體那個部位藏着修爲。可你不同，你是經歷過數次劫數，兩次飛昇的人，體魄如大海，氣量吞山河，要捕捉到他們，猶如大海撈針，難上加難！”菩薩搖搖頭道。
“不對啊！”我大聲道：“當初我是吞了十二冰人中的五個，一念成魔，殺了無數的冰甲人，也吞了無數的冰甲人魂元，可是，我分明已經將他們控制在了體內，甚至爲我所用了啊！爲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羅卜，不要再糾結這些了！”菩薩道：“就算你身體裏有魔元，有魔識，有魔念那又如何？誰說魔族就一定是邪祟？你不是帶着你的夥伴們證明了嗎？當年野心勃勃的夜摩天羅也是掉進了帝俊的陷阱啊，所以，魔族不代表邪惡，只不過是夜摩天羅剛愎自用，被帝俊誘騙着，將魔族帶上了歪路而已，並非魔族先天就是壞蛋啊。你不要難爲自己，這樣只會越發激怒自己身體裏的魔念，最後失去控制……”
“是嗎？菩薩如果真的不擔心我的魔念，那您爲什麼沒把牝光的事告訴我？而是看着我自投羅網？”我看着菩薩，帶着一絲揶揄的笑意道：“因爲你也怕，你們所有人都怕，想想看，身兼五修的蓋世英豪、剛剛確立了陰陽新秩序的救世主羅卜，他竟然是一個帶着魔念，而且魔念越老越重的人，世人知道了會怎麼看？一個無法控制魔唸的人，他還是英雄嗎？他還是救世主嗎？他會不會重走夜摩天羅舊路？變成一個將天下視爲己物，將蒼生視爲我奴的大魔頭？所有的所有，都是未知數。所以，所以你們想把我關進牝光之中，這樣，所向披靡的羅卜，還有他那不可一世的五行軍就都凍結在了這個道修結界之中了。按你的說法，這樣對我也是個善終，因爲我們不會死，只是失去了自由，而換來的卻是三界的太平，和封鎖住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爆炸的定時炸彈！我說的沒錯吧！”
“對不起羅卜，儘管牝光不是我的作爲，但我確實有你剛纔所述的心思。我也明白，你是無辜的，可這確實是最好的結果。你知道的，夜摩天羅當年的作爲可謂是毀天滅地。頂級狂魔的殺欲、佔有慾就是噩夢，無人可當，無人能敵。即便是我，也毫無辦法。”菩薩一板一眼正色道：“如果重來，我可能還是不會告訴你。”
“沒什麼對不起的。站在你的角度，你是對的，誰讓我當年狂怒之下，吞了十二冰人呢！怪不得別人！”我冷凝一笑道：“可是菩薩，你是如何發現我體內的魔識開始發作的？爲什麼我都沒有察覺？”
“不是我發現的。”菩薩道：“至於爲什麼，其實很簡單，因爲一把劍。”
“劍？什麼劍！”我問道。
“玄黃劍！”菩薩道：“玄黃劍是魔族至寶，可它七爺輕易折斷在了你的稚川徑路之下。實際上，縱然稚川徑路無堅不摧，也絕對沒法將玄黃劍砍斷的。原因就在於，這把劍失去了頂級的魔力！”
“我還是不明白……”
“聽我說完！”菩薩繼續道：“玄黃劍作爲魔族聖物，有個特點，那就是夜摩天羅當年立下重視，此劍只爲魔族奪取土地，絕不斬魔族人，哪怕是魔族的小小兵卒、域民都不行，沾魔族血，此劍鋒芒盡毀。”
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想了又想，忽然想到了一個事，那就是那個無辜的孩子……
“想起來了是吧？”地藏菩薩道：“沒錯，就是因爲那個孩子。帝俊讓鍾馗捉了你在陽間後代一對無辜的孩子，本來是想取血，用血炁子誅殺你的，可沒想到，那孩子遺傳了你的剛烈性子，主動撞劍殺了自己，灰飛煙滅了！”
“所以……”我一時有些語塞！
“所以，玄黃劍粘了那孩子的血，從無堅不摧，變得平庸，這才被稚川徑路劈成了兩截。在這之前，玄黃劍沒有殺過任何人，只殺了那個孩子！因此，只能說明，那個孩子帶着魔族的血脈！”菩薩平靜地說道。
一切已經說得再明瞭不過了。
那孩子不過是陽間的普通孩子，他怎麼會有魔族血脈？只能是一個原因，溯本求源，那就是作爲他老祖的我，因爲我的身體裏有着魔族的血脈！
“其實如果僅僅是身體裏有一絲魔識的話，是不回傳給你的後代的，能讓他身體裏流着魔族的血，那就說明，你身體裏不單單是魔識那麼簡單了，而是有魔元在你身體裏生根發芽了！”菩薩繼續道。
有魔元生根，也就意味着，我的身體裏，至少有五分之一是屬於魔族的……
“羅卜，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些，是因爲魔識這東西難以控制，你越是想擺脫它，越可能適得其反。這樣吧，你既然來了，就在我這裏安歇天日子吧，什麼時候，等你心如止水了，你在入陽去找你的兄弟！”菩薩朝着外面喊了一聲：“道明，去，送施主到思過寒洞去，讓他靜靜心。”
道明和尚走進來，朝我微微鞠了鞠身，伸手道：“施主，請吧！”
我心裏複雜極了。
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沒有換來心安，反而更加難過、擔憂、憤怒和茫然，當然，還有更多便是不安。
我朝菩薩點了點頭，便機械地隨着道明出了經堂。或許，我真的該好好思索一下我的人生了……
道明帶着我，走到了一眼地洞跟前，這洞口白霜森森，一股寒涼讓人忍不住的站直了身子。
“去吧，施主！”道明一指，寒洞打開。
我默不作聲，心中想着剛纔菩薩的話，走到了洞中。
就在這時候，道明一伸手，那洞門竟然又緩緩落了下來！
“等一下，你要做什麼？你要將我關在這裏？”我回過神來，大喝一聲！
“施主，放心吧！這不是關，是禁閉，思過寒洞就是讓人靜思的地方，當菩薩要打開洞門的時候，你也就出來了！”道明說着，繼續晃着手指，馬上洞口就要封死了！
“好一個思過寒洞！”我不禁大笑一聲，突然伸手，一把撐住了洞門，大喝道：“我羅卜何過之有？爲什麼要在思過寒洞靜思？我不愧天地，不愧親朋，憑什麼讓別人決定我的自由？縱然是菩薩，也絕無可能！”
我猛然一掌，推開了洞門，大步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