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這一瞬間黯淡下來的,如同誰沉冷荒涼下去的心。
意識處於遊離的昏昏沉沉,乍暖還寒,彷彿還停留在被撞的那一刻,刺耳的剎車聲傳來,那輛黑色的車直直的撞上了她,最後一刻,彷彿有人推了她一把,讓她躲開了致命的一擊,車輛擦着她的大腿而過,將她碰向了很遠,被三名警察接住,又滾落在了地上。
腹部有針扎般的疼痛,一股股血涌了出來,刺目的紅,她的手有些慌亂的按在肚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全然說不出一句話。
窒息,缺氧,大汗,像是快要死掉。
有人握住了她顫抖的手,冰冰涼涼的喚她,“頌梵音。”
她猛的反握住了那人的手,眼睛睜得很大,卻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氣,終於說出了一句,“保住保住孩子。”
顧名城怔了一下,緊接着眉頭猛然皺緊,氣息瞬間沉壓下來。
由於梵音說話用的力道太大,下身的血深紅了幾分。
她緊緊的夾着雙腿,似是想要挽留那逐漸失去的小生命,雙手護在腹部,繃緊了全身,連帶着身邊人的手,都被她緊緊攥着,按在了她的腹部,“救他”
這是她說出的最後一句話,便失去了所有自主的行動力。
只有聽覺恍恍惚惚,有人說,“頌小姐的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有人說,“出血量越來越多,快採取應急措施”
有人說,“還有希望,氧氣罩準備”
嘈雜緊迫的聲音充斥在耳邊,醫護人員似乎竭盡全力想要保住那個孩子。
梵音渾渾噩噩,她的一隻完好無損的手被人緊緊的握着,那人的力氣極大,讓她覺得骨骼縫都疼痛難忍。
醫生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麼。
他忽然焦怒沉痛的低吼了一聲,“我只要保住這個女人”
梵音凝聚在心口的氣瞬間散盡了,腿間的紅又深了幾分。
不知道究竟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再醒來的時候,窗外的葉子落盡了,首京的第一場雪在這一天零零落落的飄了下來。
她醒來時懵了好久,思維有短暫的斷片,她轉臉看着窗外的飄雪,從淺薄的一層直到落滿了樹梢,包茫茫的白,花了很久的時間,終於想起了那一夜爆炸和烈火,鮮血和慘烈。
心兀的抽痛了一下。
她的手緩緩摸向了肚子。
護士來給她輸液,發現她醒了,驚喜交加,“頌小姐你終於醒了”
梵音張了張嘴,沙啞的發不出聲音。
護士飛快的跑了出去報信兒,沒多久又跑了進來,帶了七八個醫師和護士,他們圍着梵音檢查了一番,又做了記錄,站在最前面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說,“通知顧先生了嗎”
次位的白大褂說,“已經第一時間通知顧先生了,顧先生在法國,他說他知道了,王院長。”
王院長點了點頭,看向梵音說,“頌小姐不用擔心,孩子靠藥物維持着生命力,只要藥物不斷,孩子還會繼續生長,從現在算起,六個月內,您都必須躺在牀上,不能斷藥,不能運動,好好養身體,還是可以健康安全的把孩子生下來。”
梵音微微有些迷茫,唯一搞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孩子保住了。
梵音提起的那顆心,終於惶惶落下。
大隊的醫護人員離開後,小護士笑着說,“頌小姐真的是命大,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把孩子保住,本來是保不住得,顧先生引進的藥品精良,勉強穩住了流產的徵兆,前三天,您幾乎是泡在藥罐子裏保胎的,我們都以爲保不住,奇蹟了,胎兒的生命體徵平穩了。”
小護士伺候梵音三個多月了,此刻瞧她醒了,心情格外的好,又說,“聽說那晚咱們一個護士推開了您,讓您免於車輛的直接撞擊,落地時又被警察接住,胎兒流產徵兆明顯,但是經過搶救和藥物治療,總算是保住了,但是您一定不能動,這藥更不能停,寸毫寸金的天價,一般人家都用不起,一豪升價值幾十萬,顧先生費了心。”
梵音覺得口乾舌燥,她下意識想起身。
護士急忙按住她的肩膀,擔憂的說,“頌小姐,我不是說了嗎你現在還沒有過危險期,不能動的,你知道保住你這個孩子有多不容易嗎本來所有人都放棄了的,顧先生也鬆了口,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又說要保住孩子,王院長親自主刀,幫你保胎,差點就沒了。”
護士又說,“因爲藥物的作用,你的身體可能出現系列不良影響,比如長久的昏睡,發胖,厭食,脫髮,脾氣煩躁,但這幾個月熬下來了,就好了。”
梵音默默地聽着,一直沒開口,她似是發現了身體下面插着尿管,此外,身上還有多個管道,以及流食的胃管。
嗓子幹癢,說不出話。
遭罪難受的連呼吸都是痛苦的。
她伸手摸了摸牀頭,似是在找手機。
護士說,“您的私人物品都在顧先生那裏,如果有需要,您可以跟顧先生溝通,剛剛聽宣傳科的張主任說顧先生現在法國,等他處理完事務就回來了。”
梵音怔了一下,顧先生顧名城麼她受傷入院跟他有什麼關係,爲什麼護士一口一個顧先生。
護士看出了她口渴,拿着注射器打了水進胃管裏,說,“頌小姐適應一下,一時半會兒可能說不出話,過一會兒就好了,可能大劑量的保胎藥用多了,那藥效果好,但是生性比較猛烈,讓你昏睡了這麼久,既然醒了,身體慢慢就適應了,也沒有王院長說的那麼絕對,等月份再大一點,孩子穩定一些,你就可以下地慢慢活動。”
梵音靜靜的聽着,下意識看了眼門口,有三五名警察守在那裏,她的手機也不在身邊,她看了眼牀頭的日曆,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麼。
那晚的事情,是怎麼處理的呢
溫颯寒被抓住了麼傷勢穩定了麼是活是死呢
小苔怎麼樣了呢她抓住了鍾奎以後呢安然無恙的回來了麼
妖姐呢她爲什麼不在這裏守着她呢這幾個月她來看她了麼皇后怎麼樣了呢
一切是不是塵埃落定了
沈嘉穎呢
太多太多的疑問凝結在心口,張了張嘴,依然無法發出聲音,護士替她輸了液之後,便坐在一旁陪她,像是一對一的看護,將她看的格外的緊。
適應了嗓子的重度沙啞,梵音嘗試着說了一句,“你的手機可以借我用一下麼”
護士說,“抱歉頌小姐,顧先生說您養傷這些日子,不能受外界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