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五之所以震驚，因爲他想起從頭到尾，都沒人說過老夫人的病情。</p>
他去請，沒具體提到，因爲尚未開腔，她就答應了。</p>
她既然答應的時候都不問病情，等卓三去請的時候，她拒絕了，自然更加不會問了。</p>
一路到了卓家，老夫人又睡着了。</p>
這些，全是靠她診脈所得，如此精準，足見她的厲害。</p>
卓五時常聽人說過，神醫如何了得，卻從未親眼所見。</p>
等他發現，這位神醫不像其他大夫，問了半天還要思考半天，最後給出模糊不清的診斷，他就越發敬佩。</p>
普通人不常跟中醫接觸，他也是初次開了眼界了。</p>
“顧神醫，請您妙手回春！”卓五連忙道。</p>
顧輕舟頷首：“我既然來了，自然要治好老夫人的。”</p>
他們一行出發。</p>
她跟卓五差不多的年紀，卓五在她面前卻不怎麼敢喘氣，更不敢把她當同齡的女郎看待。</p>
他恭恭敬敬跟隨着。</p>
顧輕舟卻開了口，因爲走到外書房要十幾分鍾，一路沉默着，挺奇怪的。</p>
她隨口問了句：“卓少從小就在廬州長大麼？”</p>
“不是的，我們家以前在壽陽，我七八歲的時候才搬到廬州。”卓五道。</p>
顧輕舟心中一動。</p>
她想，冥冥中真的有點因緣。她就是聽了司行霈說壽陽城牆的事，纔想起到北平遊玩。</p>
不成想，正好碰到了原籍壽陽的老夫人生病。</p>
因果全在一起，怎麼都能相連，讓顧輕舟略感驚訝。</p>
“......你看過城牆嗎？”顧輕舟問他。</p>
卓五道：“老城牆嗎？早已被炸燬了，不頂用的。那個城牆不結實，如今推了重建了。”</p>
顧輕舟道：“不是有千年的歷史嗎？”</p>
卓五微微沉默。</p>
片刻之後，他才道：“顧小姐，當前世道，人都保不住，別說古城牆了。”</p>
顧輕舟心中一震。</p>
她下意識停了腳步，看着卓五。</p>
她是沒想到，這人竟是很有思想和抱負的，可惜全耗費在內鬥裏了。</p>
顧輕舟不再說什麼。</p>
回到了外書房，葉督軍和司行霈正在聯手攻擊卓大帥，言語之間越發刻薄了。</p>
顧輕舟進來，他們纔打住了話題。</p>
“大帥，老夫人是內風，就是有點類似小兒慢驚，不難治。”顧輕舟道。</p>
卓大帥心中輕鬆了不少，道：“神醫說容易治療，我就放心了。神醫，老夫人的病是因何而起？”</p>
“她老人家是喫素的吧？”顧輕舟問。</p>
卓大帥點頭：“神醫果然醫術了得，這都能知道，老夫人是常年喫素。”</p>
“她老人家年紀大了，脾胃功能大不如從前，又是常年喫素，導致肝氣疏泄太厲害，反而犯了脾胃，導致脾胃受損。</p>
她這個病症，中醫的學名叫‘肝木乘脾土’，就是脾胃上的問題。這種治療的話，一般很難用藥。</p>
如今我取個巧，用治療小兒慢驚的藥方，要治療此病，保準老夫人半個月內恢復七八成。”</p>
卓大帥知道，顧小姐的神醫並非噱頭，而是真才實學，也知道她用藥奇思大膽。</p>
老夫人的病，醫院治療效果不佳，肯定有她自身的問題。</p>
用不同尋常的辦法，才能治癒。</p>
“多謝顧小姐。”卓大帥道。</p>
顧輕舟頷首。</p>
她伏案，先開了梳理肝氣的六君、柴胡、升麻等藥物，又開了補中益氣湯，讓每日服用。</p>
“半個月後，我再來複診。”顧輕舟道，“先吃藥。”</p>
卓大帥隨手交給了站在旁邊的兒子卓五，道：“你去抓藥，記得神醫的吩咐。”</p>
卓五大喜，急忙去了。</p>
卓大帥又問了些忌口的問題，顧輕舟一一和他說明。</p>
差不多說清楚了，卓大帥留顧輕舟等人喫午膳。</p>
司行霈就趁機道：“我們想去宮裏看看，還請大帥行個方便。”</p>
“好說，好說。”卓大帥笑道，“你們還想去哪裏？我讓副官長帶着你們。”</p>
司行霈道：“大帥，您給我們開個手諭吧，親自帶領倒是不必。”</p>
他們兩口子游玩，不見得非要帶條尾巴，卓大帥心中明瞭，誰還沒年輕過？</p>
他也是痛快的脾氣，當即寫了手諭，交給司行霈。</p>
卓五去抓藥之後，又親自熬藥，恭恭敬敬送到了老夫人跟前。</p>
恰好老夫人醒了，瞧見是他，就問：“你是小五吧？”</p>
家裏的孫子太多了，每次來，那些孩子都嘰嘰咋咋的，極力討好她，導致她厭煩透頂。</p>
對於小五，她也不是記得，是因爲聽人說小五被小三兒打了。</p>
如今卓五還是鼻青臉腫的，老夫人一瞧就知道是他。</p>
“是，祖母。這是神醫開的藥，您趁熱喝。”卓五道。</p>
老夫人道：“哦，神醫來了？”</p>
一旁的女傭笑道：“老夫人，是五少親自去請來的。”</p>
老夫人道：“好孩子，知道你孝順。”</p>
喝了藥，卓五就退了出去，並未久留。</p>
老夫人讓人去請神醫，女傭說神醫已經走了。</p>
“你之前特意說，是小五請了神醫來，這是個什麼典故？”老夫人問女傭。</p>
她老人家心中透徹，雖然沒念過書，也沒什麼大文化，可家裏這些人獻媚時間長了，她是把任何事都看在眼裏，心如明鏡。</p>
女傭就笑着，把老三和老五的事，告訴了老夫人。</p>
明明是五少先找到的，結果被三少截胡。</p>
“報應。”老夫人淡淡道，“那個小三兒，如今是越發不招人疼了。”</p>
女傭不敢應答。</p>
老夫人感覺，三少最近的勢頭太猛，把全家的兄弟都壓得喘不過氣。她老人家不喜，就刻意提拔五少。</p>
吃了顧輕舟的藥，老夫人前兩天還是發作。</p>
發作起來心中明白，可又是眨眼又是搖頭，手腳停不住，難受極了。</p>
心裏越清楚，難受就越厲害。</p>
她耐心等了。</p>
到了第四天，她沒發作了，當然手腳還微微發顫。</p>
老夫人大喜。</p>
卓家上下就都知道，老夫人的病也慢慢痊癒了。</p>
“都是小五孝順，若不是他尋到了神醫，又細心照顧，哪有我的好？”老夫人對卓大帥道。</p>
卓大帥就明白，老三和老五是正式扛上了。</p>
這兩個兒子，倒要看看誰更有能耐。</p>
“是，小五不錯。”卓大帥道。</p>
大帥府內外裏立馬全知道了，卓五有了老夫人做靠山，就連大帥也誇讚他。</p>
卓三一番做作，反而沒落下半點好，成了府上的笑柄。</p>
大家也不敢明着笑，畢竟卓三尚未失勢。</p>
棋局重新開始，對弈的人是卓三和卓五，其他人全在冷眼旁觀。</p>
這是後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