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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登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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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私塾到書院,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或者說要足夠富有,才能簡單。 .

    因爲這不像別的書院,那些學子有錢去做束脩,衛所的旗軍大多沒有這樣的條件,而由陳沐自己去辦學,又耗資頗巨。

    但必須要辦。

    辦書院這個點子來源於理學諸多學派都有自己的書院,但陳沐想辦的卻不是那種教授理學的書院,而是衛所原有軍學的魔改版。

    香山軍校,教授儒學、數術、天時地利、海事宜與軍事訓練,再有部分專學工匠技法。

    規劃在這片土地,儘管如今山只有幾處破木屋,甚至陳沐的設想短時間也只能讓一半的衛所孩子讀書,但香山是他們的搖籃、南海是他們的操場、福船是他們的教具。

    陳沐會越來越強,香山軍校,也會越來越強,並終有一日在這個時代迸發出屬於他們的光耀。

    鳳凰山南港口,正對着遙遙隔海相望的濠鏡澳,周行在這登福船,隨香山千戶所五艘快船、三十艘小船駛向對岸。

    爲這次登澳,兩個副千戶、七個百戶、將近七百旗軍出動,他們要面臨的可能是束手擒的夷商,也可能是一場相對老安山更大的治安戰,爲數四百有餘的水手或者說海盜。

    因爲那是濠鏡,大明的化外之地。

    天空飛過來自印度洋的巨大白頭軍艦鳥,潮溼的海風撲面而來,空氣似乎都帶着濃重水汽,讓人身發粘。

    立在福船艦首,陳沐扶着發熕炮向遠方眺望,儘管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坐海船,但船體的顛簸仍舊讓他感到有些不適。旗軍作爲水手的技藝還是差了不少,一艘福船在他們手僅能展現出六成戰力,不論操帆、操舵還是操炮。

    與之相對的,那些小船在旗軍手卻能發揮出最大的戰力,槳船纔是過去作爲疍民的旗軍老本行,像白元潔的蠻獠營一樣,他們在船長大,是最適合的水手。

    只是需要時間。

    但陳沐最缺的是時間。

    遠處的濠鏡一眼望去鬱鬱蔥蔥,沒有潔白的沙,淺水的碎石灘塗有長長的渡口棧橋,李旦在一旁解釋道:“這是與香山相通的渡口,港口在另一邊。”

    這不是陳沐想象無盡繁華模樣,大隊旗軍踏過棧橋吱吱作響,似乎每一步都讓橋的塵土抖落進海里,但其實這絕無可能,因爲棧橋底部早已被一片綠色覆蓋、腐朽。

    灘塗的盡頭,沿勉強踏平的黃土路向不高的山嶺望去,緩坡山道兩旁密林生出許多枝杈,山道用濠鏡澳盛產的花崗石鋪,大塊條石直鋪至遠處關口。

    那是大明守澳官在濠鏡設下的閘關,既然已經管不住外人登島,只能管着明朝百姓不從這裏岸登島。

    陳沐看不清閘關有沒有軍兵守備,但這其實也並不重要,因爲守澳官知道周行和陳沐要來,早等候在關閘之前了。

    守澳官有三人,分別是提調、備倭、巡輯,都隸屬於廣東巡海道副使。

    海道副使這個官位有時以專員充任,有時以布政司員吏兼任,在一省海事有很大權力,不過現在正是廣東海道的空窗期,因爲這些年裏,海道副使是由布政使親自兼任的,一個提到明朝與葡萄牙人繞不過去的名字——汪柏。

    正是因爲葡人賄賂汪柏,纔得到在濠鏡澳晾曬貨物的權力,接着便得寸進尺地建築屋舍,逐漸演變成吳桂芳口‘據澳爲家二十載’。

    幾年前曾經發生過番夷欲攻打廣州府的事,在那之後吳桂芳書朝廷大力整飭濠鏡,這纔有了陳沐這個在平定李亞元戰事憑三份首功一份功升遷至香山的千戶。

    拿着兵部侍郎與轄制兩廣總督的命令,哪怕汪柏是布政使,也還管不到他陳軍爺。

    七個百戶所旗軍整軍待動,陳沐沒有迎着三個守澳官走過去,示手對周行道:“周兄,請。”

    等周行走出幾步,他才轉頭對李旦問道:“準備好了?”

    李旦笑着點頭,眯起狹長的眼睛看向幾個守澳官,抿抿稍顯乾澀的嘴脣,這纔對陳沐道:“義父放心,等過了關閘孩兒去尋華宇,佛朗機人在濠鏡有個議事廣場,一個時辰後義父在那接應,不必動大軍能把夷商擒下!”

    “萬事小心。”

    陳沐叮囑李旦一句,隨後再度擡頭望向不遠處的山峯炮臺,面露不喜,這才邁步向前走去。

    隨着他邁步,身後幾個百戶各自揮動令旗,七百旗軍開始收整檢查身甲冑、手兵器,各隊有鳥銃手身旁的旗軍打火鐮燃火把,鳥銃手裝藥塞彈。

    至於陳沐身後的二十家兵更簡單了,攜帶關銃的他們只需要裝好彈藥,隨後五人跟在陳沐左右,餘下則位於隊前。

    長久的操練讓這些不曾參與戰事的旗軍憋足了一股勁,戰力的強弱姑且不說,至少整頓軍備的他們在氣勢不弱於明朝任何一支軍隊。

    等候在關閘前的並非只有三名守澳官,在他們身邊,還有幾個夷人,有人穿教士袍戴十字架、也有人在光亮的板甲外穿着紅色披肩。

    不論他們衣着打扮是什麼,見到陳沐身後明軍做出檢查軍械的動作,都露出驚駭緊張的神情,不論是身穿板甲的老年武士還是老年修士,都握住腰間劍柄,提防地看向邁步走來的陳沐,並對守澳官大喊大叫起來。

    這種不安感太強烈了,明明守澳官身邊帶的十來個隨從都穿着布衣服拿着杆竹矛,弱不禁風地站在那,爲什麼從對岸坐船過來的明軍各個壯得像牛犢子,隊列站得葡國軍人還要整齊,沒有那些可笑的被稱作火銃的東西,反而淨是鐵矛頭、大多數還穿了鐵甲!

    還有那些人手裏是什麼,火繩槍!

    明國還有不會炸的火繩槍?

    “義父,那個大喊大叫的大鬍子說,說好的只是來巡視澳門,他們爲什麼向鳥銃裏裝藥。”

    李旦帶着玩世不恭的笑,逐字逐句向陳沐翻譯着對面幾個佛朗機人的話,尤其着重介紹間穿板甲的老武士,道:“穿鐵甲的是佛朗機人在濠鏡的名人,叫裴雷若,年輕時是佛朗機人在滿刺加總督弟弟的水手,在沿海殺人,朝廷屯門海戰打的是他們,兵敗後別人都被殺了,他在福州坐了幾年牢,在濠鏡呆了十幾年。”

    “噓!”

    陳沐帶着笑意對幾個佛朗機人豎起食指在嘴邊,隨後歪頭道:“讓他們別怕,殺他們幾個人用不着這麼多兵。”

    這時候,三名守澳官裏穿着最像備倭把總的年男人終於鼓起勇氣前拱手問道:“閣下帶兵登澳,敢問是?”

    陳沐抱拳,微微揚起下巴。

    “香山千戶,陳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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