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車馬行的生意有點類似於後世的物流行業,主要從事貨物運輸。
古人重農抑商,商人本來就被人瞧不起,更何況車馬行這種處在商業活動最底層的工作,即便是錢掙的不少,但社會地位低下,就算是在商人中也是排在末位的。
車馬行掙的都是辛苦錢,上面需要供奉官,下面需要伺候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兩面三刀八面玲瓏,一般人還真幹不來。
曹家當代行主曹昂見到自己兒子這副熊樣,心思活絡起來,曹宇軒從小讀書不錯,又通過了解試考試,如果能再通過院試謀得一官半職,豈不是比做一個行主強上千倍萬倍?
因而曹昂在聽說定王在山東境內公開擇師的消息後,明知曹宇軒沒什麼機會,但還是將他打發回山東老家碰碰運氣。
但曹宇軒的運氣實在不怎麼好,先是接二連三的輸掉了幾千兩銀子,現在又攤上了人命官司,氣得老行主曹昂抄起門口的掃把就要往曹宇軒身上招呼,幸虧被家僕們拼死的抱住,曹宇軒這才避免了一番皮肉之苦。
“爹,事實證明,棍棒底下出胖子,您看我這身膘,都是你打出來的!”
曹宇軒瞥了自家老子一眼,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完全無視了曹昂與家僕們亂成了一團,好像自己置身事外似的。
“你這個逆子,好喫懶做養的一身肥膘,怎麼還怨起老子來了?”
曹昂看到曹宇軒這幅德行,真的是氣炸了,要不是膝下只有這麼一根獨苗,非打死他不可。
曹宇軒剝開一顆橘子,邊喫邊道:“你說從小到大,我挨多少罵遭多少打了,如果我瘦得皮包骨似的,早就被你打夭折了,兒子能活到現在,那是咱老曹家祖宗顯靈,多虧了這身膘……”
曹昂聽了,被氣得直接岔了氣,咳嗽連連的罵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生了你這個逆子!”
曹宇軒沒好氣的說道:“得了吧,您這輩子做得最漂亮的事情就是生了我。再說了,世上要是真的有後悔藥,兒子我先買兩斤嚐嚐!您說說,我在東京城活得好好的,你非讓我回來參加什麼定王擇師競選,得,這下攤上事了吧?人在不走運的時候,喝水都能噎着了!”
“放屁!”
曹昂大怒,指着曹宇軒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孽障,在東京城整日的喫喝嫖賭,這也就罷了,你居然還敢覬覦白礬樓的李姑娘,是不是想給曹家招來滅頂之災?”
曹宇軒面色尷尬起來,紅着臉爭辯道:“我哪有,只是想去白礬樓喫酒而已。”
經過這麼一鬧,曹昂的氣也消的差不多了,他嘆氣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什麼人該得罪什麼人不該得罪心裏要有數,白礬樓的李姑娘,咱們曹家就算是給人家提鞋都不配,以後離的遠遠的,千萬別去招惹!”
曹宇軒撇撇嘴,不屑道:“嘁,不就是一個倡優嘛,拽什麼拽……”
曹昂聽了,剛消下去的怒火瞬間又被點燃,這次他沒有絲毫手軟,一巴掌抽了過去,將曹宇軒打得七葷八素的,然後指着他的鼻子大罵道:“混賬東西,以後不許再提這個人,否則老子打斷你的腿!”
曹宇軒捂着臉不敢說話,看來自己的老子真的怒了,好漢不喫眼前虧,該認慫時就得認慫……
於是,曹宇軒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停的點頭稱是,開口認錯,態度極爲中肯,心中很是不以爲然。
處理完曹宇軒那些糟心的事情,曹昂氣息一變,整個人都變得有氣勢起來,說道:“管家,去通知東平府各位管事,三日之內我要查到所有參加定王擇師考試之人的落腳點,以及這幾日他們見了什麼人,有無會面……”
曹家車馬行的成員大都混跡於社會底層,在下層社會搭建了一個複雜的關係網,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無所不包,沒有什麼事情能瞞得住這些人的眼睛,更何況文人墨客們的風雅聚會,本身不是什麼祕密,很容易就能查到。
曹昂吩咐完之後,又問曹宇軒道:“那個梵子羽,他確定除了這次定王擇師考試之外,沒有得罪過其他人?”
曹宇軒點點頭說道:“他是這麼說的。”
其實梵羽壓根沒想過曹家會有那麼大的能量,當時也就那麼隨口一說,本來想糊弄糊弄曹宇軒的,不料曹家父子信以爲真,根據他提供的這個線索開始順藤摸瓜來……
就在曹家父子愚公移山似的一點一點排查線索的時候,梵羽託着“重傷”之軀,在碎雨軒檢驗幾個新丫鬟。
“兄弟,哥哥只能幫你到這裏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解決了。”
張澤全笑的很奸詐,眼前這幾個小丫頭個個都是美人胚子,找舞師樂官加以悉心調教,假以時日定然不亞於那些秦樓楚館的花魁們。
這次一共有四個小丫頭,正值豆蔻年華,清純若水,長相甜美,將來恐怕都是禍國殃民的妖孽。
梵羽目光掃過四人,心中猶豫着,不知該如何決斷。
買四人花了一千多兩銀子,這不是一個小數目,更重要的是,如果當面把這四人退了,駁了張澤全的面子,畢竟他也是一番好意。
正在梵羽猶豫不決的時候,柳綠站了出來,說道:“你們四個還不趕緊拜見少爺!”
四個小丫頭來的時候已經學了一些粗淺的禮數,當下四人微微躬身,說道:“見過少爺!”
張澤全說道:“兄弟,按照規矩,買來的丫鬟第一天進門,需要主家賜名,從此以後忘掉原來的名字,以主家賜的名字示人!”
梵羽無奈,這下想不接受都不行了,不過他也懶得動腦子想了,開口說道:“按照年齡從大到小的順序,就**香、夏香、秋香、冬香吧。”
張澤全豎起了大拇指,說道:“要是我起名,不是小紅啊就是小芳,還是兄弟你有文化。”
柳綠平時稱呼翠紅爲小紅,此刻聽了不樂意的努起小嘴,嘟囔道:“我也沒發現小紅有什麼不好啊!”
張澤全猛然想起小丫頭還有一個好姐妹叫翠紅,暗自抹了把汗,忙改口:“口誤口誤,嘿嘿,要是我這個大老粗起名,就直接叫一號、二號、三號、四號……”
四個小丫頭嚇得嬌軀一顫,暗道幸虧自己的主人是這位英俊的少年,不然整天被人一二三四號的喊來喊去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那還不羞死人?
不過,自家少爺真的好英俊好帥氣呀,這麼年輕有朝氣,還是一個讀書人,那是不是說……四個小丫頭芳心怦怦直跳起來。
梵羽把柳綠叫到跟前,當着衆人的面宣佈道:“以後這四個小丫頭就交給你了,調教不好的話,唯你是問!”
張澤全意味深長的看了柳綠一眼,梵羽當衆宣佈此事,那就等於變相的確定了她半個主子的地位,看來這兩人之間的關係不簡單吶。
四個小丫頭聽了,忙向柳綠施禮,後者向梵羽使了顏色,梵羽點點頭,說道:“帶她們下去吧。”
衆人離開之後,梵羽好說歹說,張澤全終於同意將碎雨軒的哨兵撤掉一些,但仍舊保留一支十人編制的巡邏組,駐守在碎雨軒內,以防不測。
“吳捕頭讓我問你,第三把火是不是該燒起來了?”張澤全關上門問道。
梵羽反問道:“張同知和戍九源還沒什麼動靜?”
張澤全道:“自從上次公堂問訊之後,兩人沒有見過面,不過已經勢同水火了,張府君對戍團練的調查從暗地裏擺到了明面上,只不過咱們把證據、證人全部轉移走了,他也是有心治戍九源的罪,但卻無可奈何。”
“我奇怪的是戍九源,他就那麼能沉得住氣,到現在爲止沒有任何異常?”
張同知的表現倒是在梵羽的意料之中,但戍九源就讓人看不懂了,從他這些年來犯的案子來看,此人絕對是一個心狠手辣之輩,善於當機立斷,不會坐以待斃,但這次卻事出反常。
張澤全攤攤手,說道:“連你都想不明白,我就更想不明白了。走吧,忙活了一整天,咱們出去喝兩盅。”
梵羽看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天空,肚子還真有點餓了,於是便準備出門。
正在這時,外面一道響亮的聲音傳了進來,只聽那人急道:“頭兒,不好了,戍大人家失火啦!”
梵羽和張澤全同時吃了一驚,忙走到院子裏,果然見團練府的方向一片通紅,熊熊大火藉着風勢燒的正旺,幾乎染紅了東平府西方的半邊天,呼嘯的風中隱隱摻雜着尖叫吶喊之聲。
“我先過去看看。”
張澤全不敢耽擱,帶着人衝向團練府。如今已經進入冬季,天乾物燥,火勢藉着西風的勁力,一旦得不到控制蔓延開來,後果將不堪設想。
“咚咚咚,走水啦,走水啦——”
夜晚的東平府騷亂起來,銅鑼聲、哭喊聲、呻吟聲交織在一起,響徹府城,這一晚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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