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閉嘴！”向暖突然閉上眼睛，使盡力氣大吼了一句。
牧野被她吼得愣住了。在一起這麼久，向暖在他面前從來都是溫柔可愛的，這樣大吼大叫還是第一次，而且吼的對象還是他。
向暖氣呼呼地瞪着他，眼睛睜得圓滾滾的，可眼淚還是猝不及防地滾了下來。嘴脣緊緊地抿着，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委屈，彷彿被他欺負狠了似的。
明明，他纔是被人對着大吼大叫的那個人。
牧野最看不得她這個樣子，所以心一下子就軟了，臉上卻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連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向暖見了，更覺得委屈，眼淚掉得更快也更多。她垂下眼眸，擡手用力抹了一把，接着又擡起頭來，努力睜大眼睛望着牧野。
“你根本不知道我掙扎了多久才下的決定！如果你跟楊子君是因爲別的原因分開的，我一定會像你說的那樣毫不猶豫地質問你們，甚至動手打人。可你們是因爲意外分開的，你只是以爲她不在人世了，才選擇和我在一起。如果楊子君不擇手段地想要搶回你，我也一定不會輕易放手，可她就那麼平靜地接受了事實，而且她還是那麼好的一個人，我實在沒有臉面繼續鳩佔鵲巢。即便這樣，我也猶豫了很久，痛苦的心動快裂開了，因爲我捨不得把你讓給別人。可是，楊望突然出現了，他的年齡還有我無意中聽到爸媽的對話，都讓我誤以爲他是你的孩子。我是一個孤兒，從小爹不疼娘不愛，我真的不希望另一個孩子因爲我而沒辦法享受父親的愛，這太殘忍了。你不知道我小時候有多羨慕別的小朋友可以被爸爸扛在肩上，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向暖雙手握拳，用力閉上眼睛，緊咬着嘴脣仍控制不住溢出嗚咽，身體也像是風中的樹葉一樣顫抖得厲害。
如果不是清楚向暖的性子，牧野幾乎以爲這是她縝密思考定下來的策略，因爲殺傷力實在太強了。
“向暖，感情不是別的東西，任何理由都不能成爲你把自己喜歡的人讓出去的理由，懂嗎？真正喜歡一個人，就是不顧一切不擇手段地獨佔他，沒那麼多高風亮節。”
牧野清楚自己是在強詞奪理，但向暖不知道，所以臉色一下子變得更加慘白起來，整個人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在遇到牧野之前，向暖的生活沒什麼別的消遣，最喜歡的事情就是一個人找個安靜的角落窩着看小說。《詩經》《楚辭》《紅樓夢》《戰爭與和平》《亂世佳人》這樣的經典之作她也會看，但更多的是時下流行的言情小說。
言情小說裏常有的一個雷人橋段是：壞男配或者壞女配爲了破壞男女主的感情，通常會李代桃僵表演一場曖昧*戲，讓女主以爲男主背叛了自己。女主甚至都不靠近去確認一下就掉頭跑了，然後傷心欲絕地跟男主提出分手。
向暖每次看到這樣的橋段都氣得心口疼，接着在心裏把女主罵個狗血淋頭，並且信誓旦旦地想：要是我，一定要衝上去給姦夫淫婦一記響亮的耳光！
當初的她如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做出同樣的蠢事！果然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嗎？
“我沒有高風亮節，我只是，我只是……”
向暖嘴笨，腦子此刻又被牧野的一番分析攪和成了一團漿糊，根本沒辦法爲自己辯解，“只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子醜寅卯，倒是一張臉漲得通紅。
牧野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楊望確實不是我跟楊子君的孩子，但我跟楊子君的關係卻非三言兩語就能夠說清楚的。比起你，我也確實跟她這樣的人更合適。我們可以並肩作戰，把生死交付到對方手裏。哪天我死了，她也一樣會堅強地活着，並且活得很精彩。”
向暖倏然擡起頭來，眼睛瞪得大大的。“你——”
“另外，既然你回來了，我會讓人把房子車子的相關資料都交給你。如果你不打算繼續留在榮城，我可以讓人幫你全部賣掉。那些錢就算不拿去投資，放在銀行喫利息應該也能讓你喫上一輩子。回去吧。好好過日子，不用惦記我。”
“我不！牧野，我嘴巴沒你厲害，我說不過你。但是，我已經打定主意要留下來了，你趕不走我的！你說我不夠愛你，那就當是吧，我從現在開始好好表現，也總是可以的吧？就算你心裏還有楊子君，那也沒關係，我跟她公平競爭就好！如果輸了，我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但如果我就這麼走了，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說完，向暖坦坦蕩蕩地迎上牧野的視線，眼裏一片堅定，還有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強。
她已經逃了一次，絕對不要逃第二次！一錯再錯，那就真的蠢到家了！
牧野還以爲她會知難而退，倒是沒料到她一反常態跟他槓上了。對望良久，他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道：“向暖，你這樣會讓我很困擾。”
“我知道，但是，我只能說對不起。”下了決心，也大膽地把話說清楚以後，向暖的心情一下子就定了。反正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她就是不走，死皮賴臉賴上他了！“對了，你還沒喫早餐吧？”
桌子上放着她早上親手做的早餐，羅筱柔裝了一些在保溫桶裏帶來醫院。
向暖不等牧野回答，就將保溫桶拿了過來，又拉過一旁的移動餐桌，邊將東西拿出來邊道：“我早上親自做的鮮肉小籠包，還有老火湯。”
“什麼時候，你的臉皮也變得這麼厚了？”牧野見她一個人自說自話，十分無奈地開口。
向暖手上的動作一頓，臉上的表情也僵住了，但沒有擡頭看他，繼續若無其事地佈菜，然後小聲道：“這樣不是很好嗎？你以前可是總嫌我臉皮薄，動不動就臉紅的。”
牧野自認從來沒嫌棄過她這個，事實上，他一直很喜歡她害臊臉紅的樣子，總讓他控制不住欺負她，還是欺負到哭。
“看來你不僅臉皮厚了，還學會伶牙俐齒了。”
向暖的動作又是一頓，但這次比剛纔更快緩了過來。“是啊，回來之前我特地學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會這麼容易原諒我，沒準還要黑着臉趕我走，不學着點豈不是兩下子就招架不住了？怎麼樣，我還是很有誠意的吧？”
向暖呵呵地笑了兩聲，典型的嬉皮笑臉，只是這樣的事情她做來總有些說不出的尷尬，因爲她本來就不擅長此道。她自己也覺得難堪，視線突然就模糊了起來，是被水汽給糊住了。
牧野當然沒有漏掉她眼裏的溼潤，卻還是嗤笑一聲，道：“是挺有誠意的，可惜我不需要。對了，一會兒抽空跟我去一趟民政局，把離婚證給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