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大約跑了幾分鐘，向暖的情緒慢慢平復了，又開始跟牧野分享看電影的心得。她的邏輯思維並不縝密，經常會突然岔到另一個地方去，聽着有點混亂。
但牧野是個聰明人，所以還是能夠跟上她的思維，不時的會簡單發表自己的意見。
獨到的見解自然是讓向暖豁然開朗，更加激動地說個不停。
而這樣的向暖，看着頗有些神采飛揚的意思，整個人鮮活了不少，跟平常那個小心翼翼甚至戰戰兢兢的她完全不一樣。
牧野看在眼裏，倒也是高興的。做男人的不能讓自己的女人過得輕鬆愉快，未免太失敗了一點。
“怎麼了？我是不是太、太不穩重了？”向暖見他盯着自己看，表情一僵，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好像有點活潑過頭了。
都28歲了，還這麼不成熟，好像確實不太好。
牧野笑了笑。“沒有。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活得坦蕩，活得開心。”
其他的，都是個屁。
至於別人的眼光，那更是一文不值。
向暖沉默地看着他，鼻子慢慢地有點酸，眼裏也閃着點點水光。最後，她彎了彎嘴角。“謝謝。”
這年頭，做丈夫的對妻子都是諸多要求的，要麼做事業上的左膀右臂，要麼做個賢妻良母。真正關心妻子是不是過得開心的，恐怕不多，所以離婚率才那麼高。
“謝什麼？”牧野挑眉。
“謝你這麼好，謝你選擇了我。”
牧野沒接話，只是騰出一隻手來，摸了摸她的臉。
向暖又笑了笑，然後就一直看着前方，身子更加放鬆下來，整個人有點懶懶的。
她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卻很少能停下腳步好好地欣賞它的繁盛輝煌。心中惶惶不安，自然沒那份心情。
車窗外，目光所到之處，盡是高樓大廈，熙熙攘攘。
密密麻麻的車流，道路兩邊來往的人潮，一樣來去匆匆，彷彿永遠都在趕時間。
工作的壓力，生活的壓力，就像是兩座大山，壓得許多人喘不過氣來，於是只能爭分奪秒地努力。
一輛公交車從對向車道開來，車裏擠滿了人，簡直嚴重超載。
一個年輕的女孩被擠得趴在車門上，臉都被壓變形了。那雙瞪得大大的眼睛彷彿蓄滿了無奈和茫然，看着讓人心酸。
向暖心裏一顫，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她也曾無數次這樣被擠得幾乎沒有立足之地，也曾看着外面的繁華熱鬧迷茫痛苦，卻又必須故作堅強。
這個女孩也許更幸福一些，至少她在這裏呆不下去了，還可以回到老家享受父母的愛護。
而自己，卻是個無家可歸的人。
不過，那只是過去。從今天起，她也是一個有家的人了。不管外面如何風雨飄搖，她還有一個安寧的庇護所。
向暖微微分開嘴脣，不着痕跡地吐納了一口氣，免得眼淚一不小心就會落下來。
因爲恰逢下班高峯期，路上堵得有些嚴重。
牧野開了半個多小時，車子才拐向右側的入口，緩緩地進入地下停車場。
向暖看着那高聳入雲的大廈，有些目瞪口呆。不是因爲大廈的雄偉，而是牧野居然來這個地方！
難道，他們要在這裏喫飯？
晴天酒店的頂樓是西餐廳，倒數第二層則是中式餐廳。
這兩個餐廳都是榮城最有名的，相對的，價格也很不親民。
對於到這裏來用餐住宿，向暖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就算真的有那個錢，她也覺得沒必要這麼浪費。
“我們要在這裏喫飯嗎？”
“對。就當是慶祝吧。”
牧野不是個多麼浪漫的人，可畢竟結婚這樣的人生大事。婚禮暫時不打算辦就罷了，簡單慶祝一下總是要的。這也算是對另一半的尊重。
既然都是要慶祝，又是如此重要的日子，當然要選最好的。
“我聽說，這裏很貴，出入的都是有錢人。”
向暖不只是心疼錢，而且也覺得自己在這種地方肯定不自在。喫一頓飯既浪費錢又不自在，豈不是找罪受？就像那天去香奈兒專賣店，如果可以選擇，她也一樣不願意進去給自己找不痛快。
牧野掃了一眼，找到了一個空位置。停車的動作一氣呵成，一步到位。熄了火，他才側頭看着向暖。“都安排好了。今天是個好日子，別想些掃興的。”
意思就是，錢不可能退回來了？
既然如此，向暖也就不多想，自己小心地跳下車。
牧野一手拎了個袋子，一手牽着她，走向一邊的電梯間。
很快，向暖就發現牧野按的並不是最後兩層樓。她想問，但是電梯裏還有別的人，她就沒吱聲，免得給他丟臉。
“叮——”
電梯到了69層。
向暖還有點懵，但還是安靜地跟着牧野走出了電梯，一直走到了某個房間門外。
牧野從兜裏掏出門卡，貼上感應區，抓住門把，推門。
“進來吧。我們今晚住這裏。”
向暖被他牽着走進去。她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張牀。
圓形的大牀，紅色的牀幔，被面上的心形圖案，紅豔的玫瑰花瓣……所有的東西和佈置都如此浪漫唯美。
一切如此不真實，向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做公主夢。
“這……”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腦子一時有些空白。
向暖確實不是一個物質的女人，但沒有哪個女人不想被自己的男人捧在手心裏寵愛。她不敢貪求，但不可能不渴望。
從牧野帶自己去電影院開始，向暖就想過他今晚可能會做點什麼來慶祝，但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準備了一個蜜月房。
“到這邊來。”牧野牽着她走到落地窗那。
整整一面牆都是玻璃。
而窗外是紅霞滿布的天空，還有繁華的榮城。一目千里，視覺震撼。
向暖突然抓住了他的衣服，嘴脣開合了好幾次，才吐出幾個字。“我覺得像是在做夢……”
“那也是個美夢。”
向暖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的同時，眼裏迅速浮上一層水汽。“謝謝。”
牧野的手往她後背上一貼，用力一按。
向暖就趴在了他的懷裏，嘴角仍在笑，眼淚卻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