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頭的筷子停住了,但是壯憨還在喫,趙老頭認識字,那個年代,能識字的人本不多,更何況是一個像他這樣的義莊老人。!
吳昊早知道他不簡單了,他是一個經歷過人世間風浪的人,知道有些事能說,有些事不能說的道理,所以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吳昊也沒覺得有什麼好怪的。
但壯憨跟他不一樣了,壯憨沒什麼心機頭腦,這從他跟人談話的方式能看出來。
壯憨一邊喫東西,一邊道:“你想知道什麼,隨便問,知道的我肯定不會瞞你們。”
趙老頭在一旁連忙乾咳了兩聲。
壯憨卻道:“怕什麼,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趙老頭急的一瞪眼:“你還想不想在這一行裏混了,你拆了同行的臺,不怕以後別人都擠兌你啊。”壯憨聽了這話也氣了,嚷道:“我怕他們擠兌?他們算個屁,老子早看不慣那些個無恥敗類乾的那些事了,一個個連死人的錢都坑,良心都讓狗給啃了,老子早想揭發他們了,哼,大不了老子以後不喫這
碗飯了!”
吳昊欣慰的點點頭,沉聲道:“放心,壯憨,像你這樣有良心的人,不管到哪裏都不會沒飯喫的,等你這次從河州回來了,你來找我……”
秦詩若搶着道:“不用找他了,你直接來京兆府找我,我保證有事能讓你做,我說的!”
趙老頭狡黠的笑了笑:“能喫公家飯這自然是最好不過了,壯憨,還不快謝謝秦捕頭。”
吳昊跟秦詩若這才明白,原來這纔是趙老頭的目的,他等的是吳昊跟秦詩若的這句話。
吳昊不由笑了笑,這個精明的小老頭,居然連我都能算計到,真有你的。
於是壯憨這下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他的話匣子也再也收不住了,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其實幹咱們這行的,真賺不了什麼錢的,你們別看我剛剛談了宗四十兩的生意,但是你們要知道,我這四十兩賺的絕對不會輕鬆,
剛纔那人要是一直活着倒還稍微好點,我只需要一路照顧他回家成了,雖然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但克服克服,也過去了,頂多也是趕路會稍微慢點而已,其他都不礙事。
但是如果他一出發死了,那我可得喫老苦了,死人坐不得車,也乘不了船,因爲誰也不會發善心來載一個死人的,要是載了咱們,那別的客人可都不肯幹了,那我只能一步一步揹着他趕路了。”
吳昊道:“不是有一種專門運屍的架子車嗎?”
壯憨道:“那個啊,那是南方纔有的東西,咱們這裏以前都沒有,我也是去年才知道有這玩意的,還別說,我照着做了一個,那東西還真是方便的很,確實省事了許多,
但算是這樣,也不代表人輕鬆無憂了,遇到走山路,或是小路的時候,那輪子太小,根本走不了,照樣還是得背。”
吳昊表示理解,畢竟那個年代的路那樣,能走不錯了,哪還指望能有多平坦。
壯憨繼續道:“這一去一個來回要一個多月,路的開銷要花去不少,正真拿到手的存下來的,又能有多少,而且,萬一我染個什麼病了……”
吳昊道:“這點你放心,待會我會教你一些方法的,只要你照我的方法做,基本是不可能染病的。”
壯憨一聽,喜出望外,連忙道謝。
壯憨的賬一算下來,吳昊也能體會他的辛苦了,賺的錢並不算多,而且,也不是總有活可幹,有時候幾個月都不見得有活幹,所以,這一行真不是什麼好差事。
壯憨也道:“你知道好,所以,我敢說,沒人願意幹這差事,幹這差事的,要麼是像我這樣沒辦法的,要麼那是那些昧良心的了。”
秦詩若不解,於是問道:“這什麼意思?難道你們這行,昧良心能賺到大錢了嗎?”
壯憨道:“是的,在我們這行裏,人要是昧起良心來,那可以賺大錢,至於賺多少,那看你的心到底有多黑了。”
吳昊冷聲道:“那你說說看,那些人都是怎麼昧良心的。”
壯憨道:“咱先說輕的吧,輕的那是趁火打劫,漫天要價了,像剛纔那單生意,我開價五十兩,最後四十兩成交,
但要是換做別人,那是一百兩起步,一分錢都不讓。”
秦詩若冷笑道:“一分錢都不讓,那要是別人不答應呢?”
壯憨道:“不答應也不行啊,這行裏的人本不多,所以基本都是通的,而且還有個不成的規矩,那是不許搶客,
我先找到的客人,那是我的,我談不下來,那誰也不許搶,我開價一百兩他不肯幹,那好,你們誰也不許降價,
他要是肯花一百兩給你,那我沒話說,但要是你敢用九十兩幫他運屍,那不好意思,同行們都會擠兌你了,你以後別想混了,而且遇到脾氣不好的,那以後見你一次打一次。”
吳昊臉色陰沉極了,他想起了現代的某些黑救護車,那些黑救護車是這樣,全都跟黑心醫院串通一氣,起步價三千,然後一公里加一千甚至更高,逼着危在旦夕的病人家屬掏錢。
你不給是吧,好,那你今天別想叫到車了,咱們這麼幹耗着,你急我可不急,我看誰敢拉你家病人,誰敢拉,那我砸誰的車,老子讓你去了醫院也看不成病!
這些人將良心拋諸腦後,賺的盆滿鉢滿,喜笑顏開,可憐病人家屬們,被他們如羔羊般割肉,卻無力反抗,叫人怎能不憤慨!
壯憨道:“這都算是輕的了,還有遇到缺德的,那是沒生意騙生意了。”
秦詩若一愣:“騙生意?這個怎麼騙?”
壯憨道:“這個騙的可多了,輕的是騙路程嘛,明明是從商州運來長安的,他卻跟家屬說是幽州運回來的,路程足足多了三倍,那價格自然也要翻三倍了。”
吳昊的眼神一凜,吶吶自語道:“騙路程……”
壯憨道:“是啊,騙路程,怎麼了?”
吳昊連忙道:“沒什麼,沒什麼,你接着說,別管我。”
壯憨又接着道:“再缺德一點的,那是無生有的騙了,是那些潑皮無賴嘛,到處打聽,看誰家有人出遠門了,打聽到了以後,他在附近,隨便找塊墳地刨別人的墳,專門刨那些爛的認不出的屍體,刨出來以後,運到那家有人出遠門的人家裏,說是別家的人在外面死了,他們幫忙送回來了,這樣最輕鬆了,所以他們也不計較,哪怕別人家窮,只給個十兩八兩他們也無所謂,拿了錢走人,再到
別處繼續騙。”秦詩若跟吳昊都翻起了白眼,這幫傢伙,缺德成這樣,也不怕生兒子得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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