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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那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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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叫胡瑾的女子看了看唐寧,似乎是明白了什麼,目光望向鐘意:“這位是……”

    鐘意笑着上前一步,挽住他的胳膊,問道:“相公,你怎麼過來了?”

    唐夭夭看着兩人挽起來的手,嘴脣微張,眼睛瞪大。

    別說是唐夭夭,就連唐寧自己就被嚇到了。

    他們兩個人之間雖然已經沒有什麼隔閡了,但也僅限於聊聊天做做菜,沒有任何程度的肌膚之親。

    夏天的衣服本就單薄,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服,唐寧也能感受到一種潤膩。

    胡瑾已經不用再問了,能讓她如此親密的,除了她的那位書呆子相公,還能有誰?

    “這是我家相公,唐寧。”鐘意看了看胡瑾她們,這纔看向唐寧,介紹道:“這位是胡姐姐,這是小柔,這位是……”

    “胡姑娘,小柔姑娘……”唐寧和幾人打了一個招呼。

    他注意到胡瑾向他使了一個眼色,目光看向鐘意和唐夭夭,問道:“剛纔遇到一個朋友,要不要一起過去見見?”

    “見什麼朋友,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薛芸上前一步,指了指周圍,說道:“大家都在等着鍾大才女呢,一詩詞而已,不過是寫幾個字的功夫,耽擱不了多久,總不能讓大家掃興啊……”

    唐寧詫異道:“什麼詩詞?”

    薛芸故作驚訝道:“七夕這麼重要的節日,鍾大才女居然沒有佳作問世,當初不是說好了的,大家在詩會上拿出各自的作品,互相傳閱評析,鍾大才女那天失約,莫非就是因爲沒有作品的緣故?”

    胡瑾臉色難看,薛芸這番話,矛頭不僅僅在鐘意失約,更是欲要詆譭她的才情,若是今日避開這個話題,或是搪塞過去,對於鐘意的才情名聲,都將會有很大影響。

    “原來是七夕詞啊……”唐寧笑了笑,說道:“小意曾經和我說過,有秦觀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在先,七夕詞便沒有什麼好寫的了,她寫來也只是自娛而已,不好意思拿出來讓大家見笑。”

    胡瑾心中鬆了口氣,看來傳言果然不能信,誰說鍾家姑爺是書呆子了,他此番話,無形中便將局勢扳回了一些。

    鐘意沒有拿出詞作,只是因爲自謙而已,和恨不得讓整個靈州城都知道她寫了一好詞的薛芸相比,高下立判。

    薛芸臉色露出一絲不自然之色,心中暗惱,又強笑說道:“此言差矣,寫詩既爲自娛,也是互娛,只是大家互相交流交流而已,並未存有什麼比較的心思,拿出來看看,又有何妨呢?”

    “也有道理。”唐寧想了想,微微點頭,看着鐘意,說道:“既然如此,小意你就不要再謙虛了,將那詞作拿出來,讓大家看看吧。”

    鐘意看着他,面色微愕。

    胡瑾一臉的茫然。既然鐘意已經有了詩詞,剛纔就該拿出來啊,難道是擔心比不過薛芸?

    唐夭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幫着別的女人爲難自家娘子,這傢伙,到底是哪一邊的!

    薛芸怔了一瞬,心中大喜,這鐘家姑爺,果然是個書呆子,傳言不虛啊!

    唐寧看了看鐘意,又道:“你忘了嗎,就是七夕那天晚上,在房間裏面,你念給我的那一……”

    鐘意臉上的表情更加錯愕,疑惑道:“我……”

    唐寧嘆了口氣,說道:“是我的錯,那天晚上不該讓你喝酒的,你醉的連自己寫的詩詞都忘了,還好我記得……”

    唐夭夭臉色有些紅,夜黑風高,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吟詩作賦,醉酒調情……

    她轉頭看了鐘意一眼,她們之間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她居然一件都沒有告訴自己?

    胡瑾雖然臉色也有些紅,但一顆心卻是安定了下來,畢竟有總比沒有要好。

    鐘意怔怔的看着唐寧:“我……”

    “沒關係。”唐寧看着她,笑道:“你寫的那闕詞,我還記得。”

    他想了想,開口道:“是叫《鵲橋仙》吧,我記得上闕好像是這樣的……,巧雲妝晚,西風罷暑,小雨翻空月墜。牽牛織女幾經秋,尚多少、離腸恨淚……”

    唐夭夭的眼睛再次睜大。

    他們那天晚上,居然真的飲酒作詩了?

    還喝醉了?

    喝醉了還幹嘛了?

    鐘意沒有告訴她啊!

    胡瑾愣在原地,臉上先是浮現出一絲喜色,但當她聽完上闕,轉頭看向鐘意的時候,目光便化作複雜。

    鐘意整個人都愣在原地,她看了看唐寧,表情難以置信,又有些更加複雜的情緒,片刻後,眼瞼垂了下來。

    薛芸整個人都僵住,袖中拳頭緊握。

    場間逐漸安靜,此時,唐寧已經唸到下闕:“微涼入袂,幽歡生座,天上人間滿意。何如暮暮與朝朝,更改卻、年年歲歲……”

    這依然是一《鵲橋仙》。

    同是《鵲橋仙》,卻不是人們數所熟知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詞的作者叫朱淑真。

    秦觀將牛郎織女神化,爲他們的愛情賦予了永恆的意義,給了牛郎織女愛情悲劇一個圓滿的結局,不少世人對此表示滿意。

    朱淑真對這個結果不滿意。

    牛郎織女的愛情是悲劇不是喜劇,世人只關心他們一年一次相會的喜悅和幸福,不關心他們相會背後那不爲人知的煎熬和痛苦。

    朱淑真說,七夕的雨,便是牛郎織女的離恨之淚。

    這闕詞與秦觀的《鵲橋仙》相比,鮮爲人知,但朱淑真是何人,不談其他,只談才情,能夠和李清照比肩。

    這詞雖然不是她的巔峯,但拿出來,也足以砸死一羣人了。

    雖說事後肯定要給鐘意一個交代,僅僅是想理由,可能就會讓他十分頭疼,但此刻,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破局。

    “小意說過,詩詞只是自娛,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還望大家不要見怪。”唐寧擔心鐘意否認,對衆人說了一句,隨後便牽住了鐘意的手,給唐夭夭了一個示意的眼神,看了看胡瑾等人,笑道:“帶小意去見個朋友,先失陪了……”

    失神的鐘意被他牽着手離開,唐夭夭緊隨其後。

    胡瑾回過神來,看着她們離去,嘆了口氣,說道:“原來我們都不知道,小意的心中有那麼多的苦……”

    她身邊以女子眼眶略有溼潤,說道:“她被刺史逼婚,讓她嫁給那個劣跡斑斑的紈絝,心中怎麼不苦,怎能無恨?她寫的是牛郎織女的悲歡,其實寫的是她自己……”

    “離腸恨淚……,憑什麼相愛的兩個人不能長相廝守,憑什麼一年才只能相見一次?”

    “這不是織女,這就是鍾姑娘自己,這裏面的怨與恨,就是她的怨與恨……”

    ……

    已經沒有人去在意薛芸了,她們還沉浸在剛纔那詞所帶來的悲情愁緒中。

    牛郎織女的愛情不是圓滿的喜劇,“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句雖然唯美,但卻是空中樓閣。

    這一《鵲橋仙》,給了她們當頭棒喝。

    有情人自當長相廝守,花前月下,而不是天地兩隔,夜夜垂淚。

    鐘意身爲才女,嚮往愛情,卻思之不得,被人逼迫成親,只能做出拋繡球之下策,這詞,抒的便是她的痛與恨……

    衆人憐憫她的遭遇之餘,又深深的爲她的才情所折服。

    她有的不僅是才氣,還有氣度。

    若是一開始就拿出這樣的詞作來,薛芸還拿什麼得意?

    衆人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薛芸。

    一個有才自謙,一個才氣不足,自大有餘,僅憑這一點,薛芸此生,都無法追趕上鐘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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