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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八十二:那竟不是夢(周宜篇今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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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然間,她弓起身體。

    一股溫熱的血液又從她的體內流了出來,她感覺穩婆伸手探了探,然後驚喜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宮口全開了。”

    周宜想,或許是上天不忍帶走這個孩子。

    那藥她才喝下去不久,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呢

    她要搏一搏,就算是爲了她的孩子,她也要搏一搏。

    陣痛來得又急又快,每一次都像催命符一樣。

    周宜拼命使勁,恨不得一下子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完了。

    柳成元在一旁看着,徹底被嚇到了。

    此時的周宜,全身緊繃着,像是一根快要斷掉的弦。

    他甚至於不敢去碰她,好似害怕她呢凸起的血脈經絡都會突然爆開一樣。

    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周宜掙扎着,像是用自己的命拼得孩子的命一樣。

    深深的恐懼籠罩着他,他好怕,因爲他的選擇,纔會讓周宜遭遇不幸。

    柳成元咬住自己傷了的脣瓣,狠狠地,鮮血的味道鑽入他的嘴裏,那樣讓他作嘔的味道,卻壓抑不住他的心酸和痛苦。

    突然,他聽見穩婆說:“好了好了,郡主不要再要用力了。”

    可週宜還在使勁,她那五官都扭曲着,像是已經停不下來了一樣。

    柳成元驚慌失措地去拽着她的手,大喊道:“好了,好了,不要再用力了。”

    可惜,還是晚了。

    另外一個穩婆焦急地道:“不好,血崩了。”

    柳成元只感覺天旋地轉,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個悶棍一樣。

    他看着瞪大眼睛,面色依舊猙獰的周宜,彷彿又回到那個夢境,周宜血崩而亡一樣。

    “不要,不要這樣對我。”

    “宜兒,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柳成元哭得滿臉是淚,他握着周宜的手去摸他的臉,可週宜的手僵硬得厲害。

    她感覺溫熱的鮮血陣陣地從她的身體裏涌了出去,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

    眼裏的光暗了,越來越暗。

    她看不清楚柳成元的樣子,也看不清楚這房間裏的一切。

    迷迷糊糊中,她聽見了孩子的哭聲,聽見了柳成元在她的耳邊說:“我們約下一輩子好不好,就算你欺負我,欺負得死死的,就算你強求我,姿態高高的,我也只會娶你,只娶你一個人。”

    “我們生兩個孩子,然後我教兒子唸書,你教女兒騎馬,”

    “恣意縱容,寵愛一生。”

    周宜抿着脣,笑了笑,黑暗中,她聽見自己說:“好呀,就這樣說定了。”

    原來不是夢啊

    周宜想,原來竟然是真的。

    原來他們真的有那樣不堪而又抵死不忘的一世。

    她笑得更開心了,感覺眼窩裏溼熱極了,有眼淚涓涓細流,難以遏制。

    周宜昏過去沒有多久,柳成元也昏過去了。

    許是絕望得狠了,柳成元這一昏,三天都沒有醒過來。

    高熱不退,夢囈連連,一會哭,一會笑,守着他的小廝都有三四個,就怕誰值夜時被嚇丟了魂。

    還好他總算是熬過了鬼門關,第四天夜裏醒了過來。

    只不過整個人呆呆傻傻的,醒來以後喝了湯藥又睡下了,從頭到尾也就一刻鐘,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小廝們只當他糊塗了,誰知道睡了幾個時辰,他醒來以後,要安神湯。

    這都睡了幾天幾夜了,醒來就要安神湯,小廝哪裏敢應,連忙跑來回了餘大夫。

    餘大夫擰着眉頭,沉思了一會,給他開了調養脾胃的。

    小廝只當是安神湯,煎了就給他喝下。

    柳成元又睡了幾個時辰,醒來還要安神湯。

    這會不是小廝覺得奇怪了,而是餘大夫覺得奇怪。

    他去看了柳成元,爲他把了把脈,發現他除了體虛氣弱,並沒有什麼毛病,當下便道:“郡主剛剛從鬼門關回來,你醒了不去看她,成日裏昏睡做什麼”

    “還有你那足足八斤重的大閨女,白白胖胖的可愛得緊,你也不去看看”

    柳成元的身體猛然一震,只見他突然擡起頭來,灼灼地盯着餘大夫道:“你說什麼”

    老餘鄙視地望着他道:“郡主兩次生孩子,你兩次都昏過去,這一次更是連着昏了幾天。”

    “你可知那一日我並未給郡主下了那什麼留子去母的藥,那是陳夫人趕來,讓我往之前的催產藥裏臨時加了幾味藥材。”

    “郡主她不是血崩,只是孩子個頭太大,傷了她的身體。”

    “我施針給她止血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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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柳成元一下子從牀上爬起來,接連滾了幾跤。

    可他跟猴子一樣,一下子從地上躥起來,然後快速地衝出門去。

    正月裏的寒風凜冽,迎面吹來時,跟刀刮一樣疼。

    他記起了所有,不是夢境,而是前生。

    他記得自己的許諾,記得她的說過,不會再把他往外推。

    他記得她們的女兒,像暖玉生輝一樣的孩子。

    他記得他們之間的旭安,記得她騙他歸京,記得他許諾過的來生。

    他本以爲,要繼續沉浸在過往的記憶中,在夢境裏搜尋着她的身影。

    可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活着。

    柳成元感動得哭了起來,像一個孩子一樣,哭得醜兮兮的。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衝進她的臥房,此時的她還是睡着的,暖玉一樣的孩子就睡在她的臂彎裏,胖乎乎的,小臉就跟湯圓一樣。

    他撲倒在牀邊,連哭都是小聲又小聲。

    詭異的是,哭聲裏又摻着笑聲。

    龔嬤嬤見他瘋魔的樣子,連忙把孩子給抱到隔間去。

    周宜醒過來的時候,剛好看見龔嬤嬤抱走孩子的背影,而她牀邊,趴着一個又哭又笑,跟瘋子一樣的男人。

    她本想嘲笑他幾句,可莫名又覺得心酸。

    “混蛋,你別以爲這樣我就不會恨你了。”

    周宜狠狠地道,可眼眶卻溼了。

    柳成元不敢去碰她的身體,他將她的兩隻手都抓過來,然後捧着他的臉。

    他的脣瓣還腫得高高的,這一哭,便撕裂了傷口,有鮮紅的血流了出來。

    周宜見了,越發不忍心。

    她死死地捏着他的臉,也跟着哭道:“讓你想害我的女兒,再有下一次,看我不打死你。”

    柳成元不說話,就是哭。

    他壓抑得狠了,什麼都說不出來。

    也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脆弱得像個沒有斷奶的孩子。

    其實他心裏千遍萬遍地怪自己,心疼她,更心疼孩子。

    可曾選擇那樣做,不管最後做了沒有,選擇了就是選擇了。

    那樣的惡意他抹殺不掉,所以才覺得委屈,難過,痛苦。

    因爲他怕周宜真的會恨他一輩子,會一輩子不理他,他做不到像他想象的那樣瀟灑,他其實就是個軟弱的混蛋。

    他把所有不好的詞彙都搜刮到自己的身上,希望以此來減輕他的罪孽。

    可他哭着,哭着,卻發現周宜的雙手覆上了他的雙眼。

    “別再哭了,我心疼。”

    “就算你真的做錯了,我也原諒你了。”

    “這一生也不知道還能走多久,我想和你好好地過下去。”

    “你教兒子唸書,我教女兒騎馬。”

    “恣意縱容,寵愛一生。”

    柳成元的身體突然僵住。

    他猛然挪開她的手,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看。

    悲腔啞然的目光裏,彷彿潛藏着太多太多的情愫。

    周宜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怕什麼了。”

    “原來,那竟不是夢。”

    柳成元突然撲到牀上去。

    他沒有壓着周宜,而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頭,讓她靠進他的懷裏。

    溫熱的眼淚流得更兇了,他根本睜不開眼睛。

    “不要說,不要說了。”

    他哽咽道,他不想再回憶一遍,那樣的撕心裂肺的感覺,足以痛到讓他難以自控。

    周宜溫順地靠在他的懷中,她靜靜地聽着他的心跳,然後溫柔道:“你別怕,我還活着的。”

    “有兒有女,以後我不生了。”

    “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再也不會讓你擔心受怕了。”

    柳成元沒有說話,他只是將她抱得更緊一些。

    未來的日子,隨她聽或是不聽,那都不重要了。

    反正絕育的藥他都是要喫的。

    這一生,有她陪着,便已經足夠了。

    “周宜,我愛你。”柳成元鄭重道,這是他此時最想說的話。

    周宜的嘴角勾了勾,神情越發溫柔了。

    她點了點頭,然後輕聲地回道:“我知道。”

    柳成元笑了起來,無數的淚光閃爍着,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他還想說,其實是很愛很愛。

    可這時,周宜卻繾綣地蹭着他的胸膛道:“我也愛你,很愛很愛。”

    正月裏,不僅僅有刺骨的寒風,還有破土而出的綠芽。  再艱難的日子,只要有愛,便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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