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聽着楚星月的話，卻是將目光落在趙凌的臉。品書網 .
看着他那張酷似親生母親的那張臉，無塵的思緒像是又被扯遠。
他知道，在他決定走出龍泉寺的那一刻他相當於再次踏入了這紅塵，哪怕前方有荊棘遍佈，陷阱重重，他都不能再選擇回頭了。
眼下雖然不是提起當年之事的最好機會，可是，在面對着聰*黠的楚星月，睿智逼人的趙凌時，他知道，他想再繼續隱瞞的祕密，當是瞞不住了。
想到這些，無塵的臉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帶着惆悵，帶着追憶，也帶着無法忽視的苦味看向趙凌，“王爺也想知道嗎？畢竟這件事，是關於你的。”
趙凌在知道了無塵的真實身份後對他禮遇了幾分，他能夠看得出來，無塵對他沒有絲毫的惡意，甚至這一趟出行還對他頗有幾分保護和照顧。眼下聽見他這麼說，他知道，自己一直納悶不解的祕密將要被他解開，他很想脫口而出對他說一句‘你說吧，本王願意聽’；可是，這句話像是長了手似的，緊緊地抓着他的喉嚨，噎在他的喉管，讓他努
力了很久都說不出來。
楚星月看趙凌露出猶豫的神色時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麼，像是遊子近鄉情怯的感情似的，明明快要靠近真相，自己卻偏偏有些懼怕起來。
而這種害怕並非是貪生怕死，而是擔心接下來他將要聽到的話，可能是自己無法承受的，或者是超出自己的想象。楚星月伸出手拉趙凌的大手，看他扭頭看向自己，楚星月對他粲然一笑，“趙凌，不要覺得自己的猶豫是懦弱的表現，因爲有的時候面對也是很需要勇氣的。很多時候事實對我們來說像是一頭不知是否
有攻擊力的兇獸，我們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靠近，過程或許是很煎熬的，可是，當我們靠近的那一刻，你會知道自己面對的危險是什麼，同時，你也戰勝了自己。”
趙凌當然能夠聽明白楚星月話的意思，這個冰雪聰明的小女人，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鼓勵着自己，不要畏懼，大膽的去尋找真相。
“無塵大師，你請說吧，本王想聽聽她姜氏到底爲何如此容不下本王。”
聽到趙凌重拾信心後說出來的話，楚星月驕傲的對着他笑着。不錯，這纔是她楚星月愛的男人，不逃避、不閃躲，勇往直前、絕不退縮。
無塵滿意的看着在他面前互動的二人，他果然沒有看錯，有楚星月在趙凌的身邊，他會更加勇敢堅強，似如虎添翼一般，絕不畏懼氣餒。
“好，既然王爺想知道，那我將當年的事告訴你。”
無塵漫步在房間裏走着，來到窗戶邊，看着外面暖暖的春日，任由暖和的日光照在自己的臉，緩緩的閉眼睛，似帶着歲月沉澱般的聲音在房間裏不急不緩的響起。“趙氏皇族的後宮記載是這樣記載着關於楊妃的生平事蹟的。楊氏后妃，乃罪臣之後，自幼被沒入奴籍，在十四歲之前於教坊司長大，因容貌出衆、舞姿翩然，後被貴人買入府，成爲歌舞優伶；在十六
歲時，偶遇真龍天子，從此一步登天，入宮爲妃，誕下皇嗣。”
對於自己的親生母親，趙凌甚少提起，年幼時不願意提起，是因爲他覺得說不出口。父皇有九個兒子，除了他之外的其他八位皇子皆是由後宮品階頗高的后妃所生，哪怕有些后妃的品階並不是很高，可最起碼出身也是好的；只有他的親生母親，是奴籍出身，而且還當過歌舞優伶，這要
他幾乎難以啓齒，從不敢對他人說起自己母親的事。長大後他不願意提起母親，倒不是因爲小時那般，覺得母親的出身丟人，而是他發現他人在提起母親時，都會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正所謂死者爲大，他希望自己的光芒能夠蓋過自己母親不堪的出身，將
來再有人提起時，不會再用那般輕蔑的表情去打擾一個已經去世多年的人。
而今，再聽無塵說起自己的生母，趙凌的心境又發生了變化。他突然很好自己的生母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很多人都說她很美，她又美到了什麼程度，能夠讓父皇將她接入後宮寵幸，能夠讓還活着的人對她念念不忘；在她的身，究竟還發生了什麼事，對於這些
，他都是好的。“寥寥數句，這樣總結了一個女人的一生，從她的誕生到她的死亡，再無其他隻言片語；如今，當她再被人提起，很多人都以爲她不過是後宮衆多女人最不起眼的那個罷了，沒有人對她生前的事有過多
的追問，也沒人會想知道，她，究竟是怎麼死的。”
聽着無塵悵然的語調，楚星月立刻抓住他話透露的訊息，睜大了眼睛急忙問出口，“大師，你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楊妃的死真的沒那麼簡單？”
雖說楚星月早猜出楊妃之死裏大有章，曾經也旁敲側擊過無塵，可這傢伙像一枚老蚌殼似的，無論她如何試探都不肯多言一句，沒想到今天，卻當着趙凌的面，說出如此要人驚心的話。面對着聰慧的楚星月，無塵苦笑着點了點頭：“後宮那種地方，能待在裏面的人都是魑魅魍魎，能存活下來的人，都是修煉成精的喫人要怪，像蕊兒那般單純善良的女子，又怎麼可能逃得過那些人的毒手呢
？”
趙凌早在聽清楚無塵說了什麼後一張臉已失去了血色，永遠都是冷靜從容的他，此刻雖然未多言一句，可那雙已經亂了的眸子出賣了他同樣亂了的心。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從他人口聽到這樣一番話，關於他的生母可能是遭人戕害致死的話。
陡然間，趙凌覺得有一股無力感從四肢百骸襲來，周圍的空氣似有千斤重，沉沉的壓在他的身，幾乎快要將他壓趴下。
楚星月看趙凌有些微晃的身子，忙拉緊他的手讓他坐在牀沿，然後支撐着自己疼痛疲憊的身子，輕輕地扶着他，哪怕知曉自己現在不過是綿薄之力，她也希望能夠成爲他的依靠。
無塵知道自己的話有多殘忍，可是當年的真相是如此錐心刺骨；身爲蕊兒的親生兒子，他有權利知道自己母親的一切，也有責任爲自己的母親報仇伸冤。無塵深吸一口氣，眼睛裏像是帶着漩渦，將在場的每個人都吸進那段過去的回憶，“蕊兒是賤籍的身份，將來算是待她成年嫁人，她所嫁之人也不過是和她一樣身份的人罷了；算她因爲出色的容貌被達官貴人看，收入後宅，也不過是個小妾玩物，並不會有太好的生活。所以，當她被天子看，迎進後宮的那一刻，她身邊的所有人都羨慕着她，說她一朝飛枝頭變成鳳凰，不僅能夠脫離賤籍，甚至
還能當貴妃娘娘；這樣如處天端的生活，是他們這種人想都不敢想的。”“可事實是怎樣？蕊兒的確是入了宮成爲娘娘，甚至頗得天子寵愛，可是她卻也礙了她人的眼。並封爲后妃的蕊兒沒有強大的母家讓她依靠，也沒有權勢滔天的手足成爲她的保護，她唯一可以相信和依賴的人只有自己丈夫；可是她卻忘記了，自己的夫君是天子，是大魏集權力與身份最尊貴的那個人。他不可能永遠都陪着她、保護着她。後宮這麼大，她不過是他衆多女人的一個；今日他能愛她的年輕貌
美，明天他會被更加誘惑美麗的東西吸引，然後將她漸漸淡忘。”“咱們的這位天子，年輕的時候可是很風流的；不過好在蕊兒在入宮後過了兩年便懷了身孕，對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來說，一個孩子對她來講簡直是最大的恩賜和保障。後宮嬪妃衆多，但真正能夠誕下皇
嗣的后妃卻極少，連皇后姜氏也無法擁有一個孩子傍身。先是以賤奴身份成爲后妃，跟着還懷了龍子，這要本來看蕊兒不順眼的其他人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將毒手朝着她伸了過來。”“當年，我與蕊兒相識相知，在知道她成爲他人妻子之後，我回到了西蠻。本以爲這輩子我都無法再與她有緣再見一面，可沒想到卻在這時候收到了她求救的書信，信所言她在後宮孤立無援，無法只
身一人保護自己腹的孩子，希望我能夠幫一幫她。”說到這裏，無塵看向趙凌，像是在趙凌的臉找到關於楊蕊的痕跡：“別說是幫她，算是要了我這條命，我都會毫不猶豫。我披星戴月、馬不停蹄，一路從西蠻來到了大魏的京城，入了皇宮保護在蕊兒的身邊；身邊還帶了精通醫術的大夫，爲的是能夠給她全方位的照顧。可是那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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