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佳懿失魂落魄地去了小寶的房間。 .
陸錚也在。
她像沒有看到一樣，遊魂一般飄到了小寶的牀邊，直接跪在那裏，伸手握住了小寶的小手。
然後，貼在了自己的頰邊。
“寶貝，對不起，是媽媽沒用，媽媽沒能給你一個好的身體，沒能讓你好好享受你的人生，遭遇這麼多的不幸。”
小寶安然地睡着，沒有迴應。
大多數的時間，小寶都在睡着，像是一個沉睡的天使。
只是，這個天使，卻讓孟佳懿的心千瘡百孔。
“小寶，你別怕，媽媽會一直陪着你的。哪怕……哪怕是黃泉路，媽媽也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媽媽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傷，也不會讓你再被病痛折磨了。”
“小寶，你等着媽媽，媽媽一定會把你的希望帶回來的。我的小寶，我可憐的孩子……對不起，對不起……”
孟佳懿一聲聲地道歉，悲愴的嗚咽聲在房間裏不住地迴響。
陸錚的眼眶酸澀，只覺心底像是破了一個大洞一般，絕望而悲涼。
他脣微抿，走到了孟佳懿的旁邊，伸手，輕輕地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後，控制不住地抓住。
不過隨後，他像是反應過來一般，趕緊鬆開一些。
孟佳懿卻是賭氣一般，用力地一甩肩膀，想要把他的手甩開。
“佳佳……”
陸錚沉痛而無奈地輕喚。
那樣壓抑的，深沉的呼喚聲，讓孟佳懿的心頭劇震，身形瞬間僵住了。
兩個人，一個跪在前面，一個站在後面。
無聲而沉重。
好一會兒，孟佳懿猛然轉身，用力地揪着陸錚胸口的衣服，用力地搖晃着，聲音沙啞而疼痛。
“陸錚，你救救小寶，我求求你，你救救小寶。”
陸錚任由孟佳懿搖晃着自己，亦是滿面悲愴。
如果可以，他何嘗不想救小寶。
那是他的兒子啊！
即便不曾見過，即便他才知道小寶的存在，卻也在知道他有了兒子之後，心跳劇烈，那樣的狂喜和期待，歷歷在目。
他何嘗不希望兒子健健康康的。
如果可以，他的五臟六腑，血液骨頭，都願意換給小寶。
補償他們母子。
“佳佳，對不起……”
“我不要聽你說什麼對不起，你告訴我，你願不願意救小寶。如果有辦法救小寶，你願不願意違背了自己的良心道德，拋棄所有的一切，只爲了救他。”
陸錚眼睛驀然閃亮。
他低眸，盯着孟佳懿，聲音緊塞。
“你是說，小寶還有救？快告訴我，怎麼做。”
孟佳懿擡眸，目光鋒銳，緩緩地吐出三個字。
“封、小、逸！”
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是千斤巨錘，狠狠地砸在陸錚的心。
每一下，都讓他的身體忍不住頓一下。
如果不是孟佳懿死死地抓着他的胸口，他會向後退去。
小逸？
怎麼會是小逸？
那個可愛的孩子，總是甜甜地叫着他陸叔叔，拉着他一起玩一起鬧，毫不設防地把所有的笑臉在他面前綻開。
那樣毫無緣由的親近，那樣彷彿與生俱來的親近，讓他不由自主地接受封小逸的接近。
讓他覺得，自己還是一個人。
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靈魂。
是了，小逸也是佳佳的兒子。
跟小寶是同母異父的兄弟，自然是最有希望救小寶的人。
可是……
骨髓可以再生，腎臟。
難不成……
陸錚驚愕地看着孟佳懿，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佳佳，你……你知不知道，如果讓小逸救小寶，那小逸很可能會……”
“會死是麼！”
孟佳懿接續了陸錚的話，聲音冰冷得毫無感情。
她臉色像是染了冰霜一般，沒有絲毫的柔軟情緒，彷彿口說的，根本不是她的兒子，而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陸錚臉色複雜，目光染了痛苦。
“怎麼，不忍？”
孟佳懿擡眸看着他，突然哧的一聲冷笑，脣邊一抹涼薄的弧度。
“那個孩子本不是我想要的，當年如果不是跟封競宸發生那樣的意外，我怎麼會生下那個孩子！他根本不是被我期待的存在！”
“不，不只，我不僅不期待他，我甚至恨他。”
“我無數次的想，是不是因爲我和封競宸發生那樣的意外，我生下了小逸，所以老天爺懲罰我對你的背叛，讓我失去你！”
“陸錚，在過去的時間裏，我不只一次這樣想過。是不是，沒有封小逸，當年你不會一去不回。至少，我也不用飄零在外，甚至，還生下了小寶這樣……這樣先天不足的孩子！”
說到最後，孟佳懿臉的冰霜龜裂了。
她眼神痛苦，表情扭曲。
緊緊地抓着陸錚的手放開，孟佳懿按着自己的胸口，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陸錚的表情越發痛苦。
在孟佳懿，這些說辭只是她痛苦人生的一次次的質問。
在他這裏，卻是真真切切地說到了實處。
他當年確實是因爲看到了封競宸帶着大肚子的孟佳懿產檢，兩個人臉表情柔和，說說笑笑，讓他以爲，他們已經背叛了他走在一起，所以才憤而離開，再不曾回來。
歸根結底，是他懦弱，是他武斷，才造成了這樣的杯具。
可是，小逸……
這個孟佳懿不曾期待的孩子，確確實實是導火索。
他舔了舔嘴脣嘴脣，喉嚨乾澀，嘴脣也乾燥得快要裂開，心底疼痛和對現實的絕望讓他無法開口。
他要怎麼解釋。
他有什麼資格解釋。
“對不起……佳佳，對不起……”
孟佳懿猛然擡手，狠狠地推開他，眼神燃燒起一股瘋狂。
“陸錚，我說了，我不要你的對不起。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們母子，心疼你的兒子，你回去，把封小逸帶過來。你是封競宸的兄弟，他對你毫不設防，你纔是最有可能把封小逸帶過來的人。”
陸錚表情痛苦而扭曲。
孟佳懿卻步步緊逼。
“陸錚，我這個做媽的都捨得，你有什麼捨不得的！怎麼，你兄弟給你帶了綠帽子生下來的雜種，你還捨不得了？那你捨得你的親生兒子在你面前一點點凋零死去麼！你忍心眼睜睜地看着小寶這麼奄奄一息地躺在你面前度過人生最後的三個月到半年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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