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君婕坐在廊下,冬日的寒氣已經慢慢退了下去,宮牆邊那株桃花已經隱隱有了要復甦的架勢,慢慢得抽出綠色的芽來。
寧君婕的手無意識得搭在小腹上,若有所思得看向那株桃花,眼波像一灘漆黑的湖水深不見底,她心中有些不安。
從前景雲出現的時候,她身不由己,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就算是她已經開始新的人生這麼久了,但是講實話,她其實一直困在那場噩夢裏出不去。
這個孩子像是有神奇的力量一樣,把過去和現在徹底劃開,她第一次真實的感受到自己真的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蝶衣手裏拿着披風走了出來,雖然冬日已經過去了,但依舊是春寒料峭,皇上特意吩咐過永安宮上下要好生照料着,從前從來沒有見過哪位娘娘有孕,皇上如此重視過,蝶衣覺得娘娘的好日子終於要來了,打心眼兒裏高興。
“娘娘,風大,披上吧。”蝶衣輕聲說完,把披風輕輕得搭在了寧君婕的身上,後者沒有拒絕。
“早朝結束了嗎”寧君婕是在等季慕宸。
今早季慕宸離開的時候,握着她的手說要在今日的朝堂上宣佈一件大事。
所謂大事,不過就是立後的事情,寧君婕很清楚,就算是從前朝中沒有那麼多人對自己有成見,反對的人也不會少,因爲在外人眼裏,她就是個狐媚惑主的紅顏禍水,晉升的如此之快,一定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寧君婕垂眸不語,人們揣測事情總是帶着最大的惡意,這是她已經習慣的事情。
“看時辰應該是結束了。”
蝶衣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宮門外大步走進來一個人,她遠遠看見那一身龍袍,不是季慕宸是哪個,趕緊跪下身子向皇上問安。
季慕宸擺了擺手示意她起身,直接走到寧君婕身邊拉着她的手,把原本準備起身問安的她又給摁了回去。
“皇上”寧君婕想知道他在朝堂上順不順利,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從寧君婕的角度來說,她並不稀罕皇后的位子,她愛季慕宸,也有自信季慕宸愛自己,就算不是皇后,她也能自信的說自己是季慕宸心裏的女人,所以,她不願意讓眼前的人爲了這麼一個虛名,再去爲她對抗這整個朝堂。
但是季慕宸在乎,她雖然不知道爲什麼皇帝陛下會對這個名號這麼的執着,但是她知道,自己應該站在季慕宸這一邊,這就夠了。
“朕說過的事情,就沒有完不成的。”皇帝看着他笑,臉上寫滿了屬於年輕帝王的意氣風發。
“朕要你堂堂正正的站在身邊,與朕並肩而立,生同衾,百年之後,還能寢同穴。”這句話遠比所有的甜言蜜語都要來的真摯。
我餘生是你,經年後的縱然作古,身邊依然是你。
寧君婕竟有些微紅了眼眶,她不知道要拿什麼迴應帝王的深情,只能堅定得點了點頭:“好。”
陸書彥在一旁看着季東林收拾着東西,擰着眉頭不知道該如何插話,直到季東林又打包好了另一堆書,拿出第三個箱子的時候,他終於相信,王爺是認真的了。
他原本以爲,王爺只是知道了寧君婕要封后以後情緒失控,但是季東林在收拾着東西的時候動作很輕,很緩慢,似乎是一點一點把自己過去的回憶一起裝進了箱子裏,然後打包起來要帶去遠方。
“王爺您真的要去邊城”陸書彥還是沒忍住開了口,上前去一把摁住了季東林拿着書的書,摁完又覺得似乎不妥,又慢慢把手抽了回去。
“這京都,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下的了,如今塵埃落定,我也是時候離開了。”季東林對陸書彥逾越的行爲並沒有生氣,反倒是苦笑了兩聲,“走了便走了。”
“可是您現在走了,從前的那些就全部都白費了啊”陸書彥不能理解,季東林已經做了那麼多的準備,如今說走就走了,難道從前那些都白費了嗎
“你不懂,本王對皇位從來都不感興趣。”季東林只是說了這麼一句,便沒有再說話,只是重新轉過身子去收拾着東西。
他從來都不是想要皇位,他想要一直都是一個寧君婕而已。
陸書彥不再說話了,任由着季東林把東西一件一件放進了箱子裏,他沒有讓下人來做這些事情,只是自己不慌不忙得一個一個放了進去。
季慕宸沒想到季東林會在夜半來求見,他原本在永安宮裏和寧君婕下棋,後者沒坐多久就昏昏欲睡了。
季慕宸把人抱到榻上,看着她慢慢睡了過去,常福突然推門進來,季慕宸回頭示意他小聲些。
“皇上。”常福湊到他的耳邊輕聲道,“景獻王求見。”
季慕宸一愣,垂眸看了看寧君婕的睡顏,低聲說了句知道了,常福又退了下去。
皇帝不慌不忙得把手從寧君婕的手裏輕輕抽了出來,幫她掖了掖被子,才起身往乾清宮去。
季東林看樣子已經在正殿等候多時了,看見自己皇兄進來,慢慢起身行了一個禮,卻被季慕宸擡手製止。
他今日在朝堂上看見季東林的神色了,聽見自己要封寧君婕爲後時彷彿丟了魂兒似的,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彷彿一尊雕塑。
“你每次深夜入宮,都不是什麼好事,朕可受不起你這一拜。”季慕宸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季東林這次來是爲了什麼,絕對是和立後有關係。
季慕宸眸光一暗,朝堂上羣臣他都能對付過去,還能怕了一個季東林
“朕要醜話說在前頭,若是和君婕有關,你就不用開口了。”季慕宸坐在上首,手指慢慢敲擊着桌面,“不管什麼,與你無關。”
“皇上可有想過,這麼久以來,爲什麼所有的矛頭都會對着她來”季東林沒有管季慕宸語氣裏嘲諷的笑意,自顧自開口,“因爲樹大招風,皇上真的覺得立後會給她帶來任何好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