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升騰。
品劍長老煎茶的動作優美，古樸而莊重，神情一絲不苟，莊嚴且肅穆，甚至兩眼之中還隱約反射出一種神聖的光芒。
李守義看着他虔誠的模樣，心中忽然想起，前世一些作品當中有關巫婆在熬製毒藥的畫面。
那些畫面，跟眼前品劍長老檢查的動作，嚴絲合縫地重疊了起來。
“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麼樣的運氣，有着什麼樣的福氣，才能喝到本長老親自制作的煎茶。”
“要知道，本長老的煎茶，放在三尺宗內，那可是鼎鼎有名，有口皆碑的。”
“今天，你小子有口福了。”
在升騰的煙霧當中，品劍長老的聲音，雖然有些嫌棄，但也帶着一絲興奮和雀躍。
就在這時，門被打開了。
星河左手拎着一個火盆，右手拎着水壺，掃香則是捧着茶壺茶杯。
兩人一起走了進來。
品劍長老擡頭看了他們一眼，道：“哼，你們倒挺知道時間。”
“坐下吧，待會本長老的龍舌沉香煎茶就好了。”
星河懵了，道：“長老，我們是來給你們泡茶的。”
“泡茶？”
品劍長老斜着眼睛看着兩人，不屑道：“你們不會是簡單地把茶葉放到開水當中浸泡吧？”
掃香點了點頭。
品劍長老冷冷地看着兩人，道：“哼，真是暴殄天物，有辱斯文！”
“但凡茶者，必須需要經過炙茶﹑碾茶和羅茶，三道工序，爾後生火煮水，調鹽，投茶，育華等步驟之後，分茶而飲。”
“唯有如此，飲者方能從內涵豐富，味道層次分明的茶水當中，體驗這塵世妙趣。”
“爾等竟然只是區區將茶葉放進水中泡？實在是有損雅者之風趣，飲者之追求。”
聽了他的話，星河懵了。
他實在沒想到，喝個茶也能夠說出這麼多的道理，這就是長老的口才嗎？
“不是的。”
“我們品茶，乃是品嚐茶葉本身的清香以及甘甜，純粹而簡單。”
“長老的煎茶，加入了過多的調佐，固然能使茶水的味道豐富，但同時也喪失了茶葉本身的清香和甘甜，致使茶湯渾濁。”
掃香直接喊了出來。
躺在牀上的李守義與一旁的星河，都十分震驚地看着掃香。
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說這麼多話的掃香。
在他們的印象當中，掃香一直都是那種十分專注做自己愛好的人，很少會因爲外界的事情而分心的。
沒想到，竟然會在茶道之爭上，看到了掃香的另一面。
掃香雖然看起來有些瘦弱。
但此刻，衆人卻能夠感覺得到，從他那瘦小的身軀當中，蓬勃着巨大的能量。
品劍長老也是盯着他，鷹視狼顧。
掃香也是巋然不動，沒有絲毫畏懼。
“你好像很懂茶道？”
“不敢說懂，只是對茶道頗爲喜歡。”
“既然如此，那你我便手底下見真章，你我各自制作一壺茶，各自評判，如何？”
“自無不可！”
掃香說完，徑直走向火盆，將燃燒的木炭放進去，再將水壺放上去，靜待水開。
品劍長老也是延續着之前煎茶的程序，開始給在紅泥小火爐之上的水壺，加入羊油，放上一勺細鹽。
然後等待茶葉細末與各種作料的充分勾兌之後，將茶一一分好。
“本長老親自煎的茶，也不知道你們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分，才能喝到，來吧，都嚐嚐吧。”
品劍長老頤氣指使。
星河兩人接過茶盞，開始品嚐煎茶。
就連李守義也是掙扎着在牀上坐了起來，有些好奇，讓品劍長老如此自信的煎茶究竟是什麼樣的味道。
但是。
當他端着茶盞的時候，他就楞了。
看着茶盞上那豐富的泡沫，以及時不時飄過的茶沫，李守義一時間竟然分不清楚。
這究竟是一杯茶，還是一杯乾淨又衛生的複合型飲料？
不太放心，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草腥味，羊羶味，蔥姜的刺激，茶的苦味，鹽的鹹味再混和上肉蔻的香料味，直接從舌尖傳過來。
李守義瞬間戴上了痛苦面具。
這哪裏是茶啊。
默默地放下茶盞，看了一眼一旁正閉着眼睛，滿臉都是盪漾表情的品劍長老。
片刻。
滿臉盪漾的品劍長老開口問道：“我這煎茶如何？”
看向李守義。
李守義有些於心不忍，應付道：“還好吧。”
品劍長老臉露不屑：“牛嚼牡丹，不知所謂！”
又轉頭看向星河。
星河撓着後腦勺，笑道：“哈哈哈，我感覺，我不太懂，但我感覺只要能解渴就行。”
品劍長老面露鄙夷：“渴馬奔泉，雀啄紅花。”
再度扭頭看向掃香。
掃香放下茶盞，淡淡道：“變化頗多，內涵豐富。”
“茶與蔥是一種變化，茶與姜是一種變化，茶與蔥姜又是一種變化，與鹽，與肉蔻，共有二十五種變化，再有羊油在其中起到佐輔之效，上品煎茶。”
李守義與星河一邊聽着掃香的話，面露疑惑。
真有這麼多的變化嗎？
我們喝的是同一款的煎茶嗎？
於是又小抿了一口，兩人又重新帶上了痛苦面具。
聽了掃香的話，品劍長老滿臉得意，仰起頭，高傲地說：“很好，你是一個懂茶之人，也是一個懂茶道的人。”
“就是不知道你的茶是怎樣的？”
掃香走向火爐，用開水將茶具潔淨。
然後。
從捧盆當中拿出一個茶夾，將茶葉夾進茶壺當中，然後衝兌一壺開水，洗淨茶沫之後，又衝了一壺水，接着便開始分茶。
便將一杯茶湯透徹，芬芳縈繞的茶水，端了上來。
品劍長老看着掃香，問道：“這茶就好了？”
掃香點了點頭。
品劍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本長老聽你剛纔品茶之言，以爲你在茶道是一個頗有造詣之人，沒想到竟是譁衆取寵之人。”
“也罷，本長老就當提攜後輩，待本長老嚐了你這不知所措的茶之後，再好好提點你兩句。”
他接過掃香遞過來的茶盞，只覺得一股清香鑽着鼻子就爬了進去。
品劍長老面露驚疑，看向茶盞。
只見清澈的茶湯當中，茶條正曲，肥圓結，厚重均勻，色澤沙綠，整體形狀呈蜘蛛蛙腿狀。
有蘭花的天然香氣，味道醇厚香甜，又甜又長。
品劍長老喝了一口茶湯。
只覺得似乎有一道閃電擊中了自己，然後猛地睜開雙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