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話。”
榮楚像是想通什麼一般，他擡頭看着天花板，眼裏帶着一股無力感，彷彿終於看透這個世界，其實從來都這樣冷漠，每個人都只是爲了彰顯自己的善良在關心別人而已。
說到底，誰有那麼多精力來挽救每一個墜入深淵的人呢？而他和蘇顏最大的錯誤，就是將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蘇顏也懂，在那些不被正眼相待，被踩在腳底的日子裏，弱者文化深深烙在她血肉上，想被成全的唯一方式只有磕頭。
她知道，從小到大都知道的，想要的，自己從來是爭取不到的。
只有去求。
現時現地，走投無路的，他，發出了一聲感慨，“可以的話，真希望這個世界可以欠我更多一點，可以讓我更慘一點，可以把我變成那種無比可憐的人，一個可憐到令人不忍直視的受害者，應該足夠引起憐憫了吧，應該不會再被人挑毛病說我不夠純粹可憐了吧……”
話音剛落，他扭頭看向蘇顏，“你也懂的吧，這種感覺？如果我能更慘一點，是不是……就有更多的人，可以多看我幾眼？”
蘇顏的心臟在震顫，她死死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生怕說出口的所有話，都已經在爲他贊同。
“太可悲了。”
“單單一點可憐是不夠的，不夠濃墨重彩的話，是不會有人來關注的。”
榮楚看着蘇顏，“所以我才知道當初爲什麼會喜歡你，因爲你那雙眼睛永遠都在訴說一種無法被人拯救的絕望，可是蘇顏，我不行，難道唐惟就可以嗎？”
那一刻，蘇顏紅了眼眶。
可她笑說，“我可能還活在夢裏吧，年少時的那個小哥哥，是我生命裏唯一的光。”
她知道他心裏的殘暴，驚人皮囊下靈魂深處的兇狠和廝殺，而他更知道她的骯髒，知道她犯賤成癮的絕望，一手調教給她帶來無數腥風血雨的痛苦，親手掐住她的脖子，告訴她：
如果你愛痛苦，如果你深陷沉迷於痛苦，
——如果終究要有一個人扼住你的咽喉，那麼那個人，只能是我。
這道光，是唐惟的目光。
他們互相配合成爲了對方最需要的人，所以哪怕付出什麼，蘇顏沒爲自己叫過一句苦。
“你不該在監獄裏找我的。”
蘇顏紅着眼睛卻是笑着的，“我和唐惟之間，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插手，他要復仇，只會找我。我要死亡，也只會死在他身上。至於別人，不配被唐惟報復。”
除了她以外，沒有人比她更適合來接受唐惟那些恨意了。
“所以請回吧。”
蘇顏站起來，“我對於你們嶄新的七宗罪並沒有任何興趣，榮楚，我的苦難倘若渡不過去，那便不渡，不要再試圖從我這裏找共鳴了。”
她深有共鳴，她知道的。但是倘若被人首肯就要邁步低頭乖乖順從的話，那麼她也不會活到現在了。
可是她什麼都不喜歡，沒有什麼能夠足夠誘惑她，除了痛苦。
而唐惟，就是痛苦。
“我不介意你這些話去和唐惟說，或者我代爲轉告。”蘇顏笑眯眯的，手指卻是死死攥在一起，“我相信，一個模仿他長大的人，對原主，應該有更多共同語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