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鑼鼓喧天，歡天喜地，遠遠都能聽到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大概有人已經扛着肉跑進城了吧。
小院中，李桃一人一幾獨酌。
陸遠從坑裏爬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副光景。他稍微有點意外。
“你知道我現在出關？”
“不知道。”李桃的態度比較隨意，她給陸遠也斟了一杯，“只是一種隱約的感覺。”
晉升高品之後，修士的感知隨之大幅提高。這種感知並非觀想法中的細微觀察，而是一種模糊的預知，是人類固有的一種能力。
有些人會在災難到來之前毫無緣由的心神不寧，便是這種感知能力。修士能夠強化這種能力，使之更加顯著，但其中的原理衆說紛紜。
有玄修理論認爲，這是生命對其命運的軌跡的模糊把握，但這個說法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
陸遠鼓盪真元撣去身上的泥土，在李桃對面坐定，拿起酒杯。他一個半月不喫不喝，已是形消骨瘦，本打算潤潤喉嚨，結果低頭看到酒杯中的奶白色……
嗯，八倍奶精的紅茶……
一飲而盡後，他從戒指中取出一罈自釀花雕，給自己滿上。
想了想，又擺上一碟花生米和一碟毛豆。
“距離七品只有一步之遙。”李桃盯着陸遠，“現在去帝落師門進修，幾周而已，這邊我先幫你頂着。”
陸遠此時狼狽不堪，氣勢上卻有很大變化，李桃能看出，他正站在一道重要關卡的邊緣。
一個半月死關，從四品到六品，這速度就連李桃都要仰望，陸遠幹得不錯。
先前李桃確實是故意刺激陸遠，她看到陸遠帶着女朋友遊山玩水就很生氣，她認爲這是很沒出息的表現。
帝落師門有完整的晉升程序，先由玄修爲晉升戰修釋放頂級法權，再由煉修安裝定製外丹等等。
未經晉升的戰修，實力只會一點一點的積累提高，但在帝落師門進修之後，會有一次巨大的飛躍。這是高品和中品的顯著分野。
李桃的提議相當中肯，然而陸遠咬着花生米搖搖頭。
“沒到時候……”停頓了一下，陸遠想到的是最後的那道蒼涼的光，他再次搖搖頭，“我的內心還有疑惑。”
“是什麼？”李桃問，伸手撈了一把毛豆角。
“……一個永遠無法原諒的人。”
“殺掉。”李桃捏開毛豆角，語氣冰冷，“若你不方便出手，我可以幫忙。”
“不，那個人的死活我並不關心，其實我以爲我早就忘了，沒想到影響會這麼深。我在最深層的觀想中觸摸自己的心靈，發現那道裂痕還在，我的許多行爲，正是這道裂痕的倒影。”
“就像鏡子打碎了。”陸遠做了個比喻，“黏起來還能用，只是裂痕不會消失。用來照自己，只能看到一張扭曲的臉。”
李桃盯着陸遠的眼睛很久。
“你這個狀態確實不適合高階晉升。”
她嘆了一口氣，興味索然的換了一把花生。
“你這樣的人啊，故事多，想法也多，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礙。”
“我是做不到像你這麼純粹。”陸遠笑笑，隨便岔開話題，“不說這個了，外面怎麼這麼熱鬧？”
“燈柔節嘛，趙晚晴當鹽女哦，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一會肯定會打起來。”
“哈！”
想到無數榜一大哥混戰，趙晚晴站在中間假哭真拱火的鬧劇，陸遠不禁莞爾。
“不湊這個熱鬧了。”
他給自己續了一杯花雕，忽然發現忘了在裏面放點話梅。他此時明白到李桃爲什麼要在這裏等自己，因爲有些話題，恐怕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聊。
“李桃，出了什麼事？”
很難想象，有什麼事能令這傢伙苦惱。
李桃的目光看向遠方，那是原本幽水河谷的方向。現在河谷被填平，成爲要塞林立的戰區。真正讓陸遠驚訝的是，那裏不知什麼時候豎起一座上百米高的菱塔形建築。
建築尚未完工，有不少工人在上面忙碌，看模樣好像是林檎在浮島區搭建的東西，林檎到底在搞什麼？
李桃嘆了口氣。
“陸遠，我很快就能晉升中將。”
“恭喜。”
“我在想，中將之後，好像也沒多少可以爭取的目標了。”
這話讓陸遠很無語，二年級生的中將，這樣的火箭速度還不滿意？
李桃如此年輕獲得如此輝煌的成就，歷史上，恐怕只有當年的冠軍侯一人而已。
“你這麼說容易被打知不知道，好多前輩在血稅軍服務一生，不過是少校退役。”
“我說的不是軍銜。”李桃認真道，“陸遠，我在說戰爭結束後。”
見陸遠眨眼疑惑，李桃把一碟花生全部擼走，語氣輕鬆道。
“哈，你不說我也知道，我這樣的女人，根本嫁不出去。”
“如果沒有這場戰爭，我應該是一個特別下頭的富家女吧。”
“但是如果沒有這場戰爭，我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陸遠，戰爭結束後，你會做什麼？”
陸遠沒想到李桃居然在煩這個，難道這就是天才特有的煩惱嗎。據說當年亞歷山大征服了所有的陸地後，跪在海邊嚎啕大哭，真是常人無法理解的憂愁。
“我嘛，戰爭結束後，應該會開一家飯店吧。也不爲賺多少錢，平時招待招待朋友之類的。三五朋友，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完了之後打上幾牌，日子逍遙自在啊。”
“真羨慕你，我根本不知道戰後應該做什麼。難道像那些小仙女一樣整天朋友圈裏發自拍，瑪德還不如殺了我。”
“要不自己發動戰爭？”陸遠出了一個餿主意。
李桃很是認真的考慮片刻。
“不。”她堅定的說，“戰爭是錯誤的，我的使命，就是結束錯誤，而不是製造錯誤。這是原則問題。”
陸遠又提了一個想法：
“修聯現在飛船技術這麼發達，也許退役後你可以買艘船，打打宇宙海盜什麼的。我聽易星塵說，宇宙裏面可不太平！”
這個意見很好，李桃暢想片刻，喜笑顏開。
“聽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點道理，那到時候我肯定要組織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你來當我的大副。”
“是政委。”陸遠糾正道。
兩人如此這般一番閒扯，雖然一個喝酒，一個飲茶，但碟中小菜倒是消滅的乾乾淨淨。
兩人遠眺河谷的方向，好像那是未來的方向，林檎建造的那座金色的菱形金字塔，或許代表的就是未來的顏色吧。氣氛一時很安靜。
可就在這時，那座菱形金字塔忽然噴出爆炸般的焰流，以一種無比震撼的態勢騰空而起！
兩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