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將戰修的長袍鋪在涼亭的長椅上，小心的把靈音放上去，靈音很輕。
他沒法救靈音，至少可以讓她體面點。
“陸公子……”靈音艱難開口，“我沒救了……你快去……”
“那個不急。”陸遠坐在靈音的身邊，平靜道，“我陪你一會吧。”
“一個人死，挺孤獨的。”
凡人難逃一死。
生命的誕生大致相同，死亡卻是千態萬狀，令人難以忘懷。有的人在兒孫的環繞下死的隆重，有的人死如草芥。
陸遠的前世屬於後者，他清楚死亡時無人陪伴，是一種莫大的痛苦。
他拉着靈音的手，絮絮叨叨。他並不着急進創生臺，反正也沒指望拿到許願石。
“也許那天晚上我把你買下來，會有不同的結局。”
“其實把你放在華族會館裏就行，端茶倒水什麼的你總能做。”
“我以爲你和欒明在一起會很好……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命運會是這樣。”
陸遠自言自語，不知說給靈音，還是說給自己聽。陸遠心中懊悔，他自以爲能安排靈音的命運，卻最終被命運安排。他想起兩人的初遇，那是一段動人的旋律，也許那時自己渣一點會更好。
靈音沒法說話，她的眼睛已經閉上，只是手心緊了緊，代表她聽到了。如果她能說話，一定會說一些安慰陸遠的話吧，狐女都是這樣。
創生臺那邊，傳來嘈雜的爭搶聲，裏面的人似乎發現了什麼。
靈音停止了呼吸。
長嘆一聲，將靈音的手放回她的胸口。陸遠停留片刻，確定她再也不會醒來。
用長袍的一角覆蓋靈音的臉，陸遠起身離去，他還要去創生臺看看。
但就在他轉身的剎那，靈音再度開口說話。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溫柔靈動的少女音，而是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
“十萬年來，你是唯一一個。”
陸遠整個人頭皮發麻，就像夜路撞了鬼。他艱難轉過身，看到靈音正站在自己面前。
她的傷口依舊，她的雙眼中閃爍着玄奧難明的靈光，其中森羅萬象。陸遠對視片刻便低下頭，因爲神念大幅降低無法繼續。
“你是什麼？”陸遠小心問。
“我曾經有過很多名字。”靈音的聲音沒有任何波動，“我想你已經知道我是什麼。”
“造物靈胚……”陸遠喃喃道。
剛纔看了一眼，系統中顯示出的正是這個名字。
怪不得天虞皇族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找到！
誰能料到鼎鼎大名的造物靈胚，居然是個活生生的人！陸遠以前見到靈音那麼多次，就連繫統都沒發現她的真實身份。
根本不是藏在創生臺中，造物靈胚一直在天虞大陸上行走，甚至就在衆人的身邊。
只是，誰會關注一個小小的狐女？
“陸遠。”靈音繼續。
“世間衆生，皆由祖靈創造。”
“無論威震天下的將軍，高高在上的皇族，受盡苦難的斑人，還是命運悲慘的狐女，源頭都是同樣的一塊造物靈胚。”
“衆生因起源而平等。”
“陸遠，平等紮根於你的內心。在面對致命誘惑時，你選擇安慰一個悲慘的小人物。十萬年來，你是唯一一個如此選擇的人。”
“因此，你有資格真正的擁有我。”
說完這句話，靈音的身體幻化發光，最後還原成一塊手掌大小的乳白色石頭。
陸遠將造物靈胚捧在手中，一時之間，他不知應該高興還是悲傷。
在如此複雜的情緒中，打開石沉戒。
儲物空間滿了……
陸遠拿出一條魚空出位置，把造物靈胚放進去，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看風景。
又一聲低沉的鐘鳴，創生臺的門扉開始緩緩關閉，裏面的人趕緊逃出來。
“陸遠。”欒明一臉遺憾的靠過來，“你在幹嘛，怎麼沒看你進去？”
“我在看風景。”陸遠做出剛剛纔看到欒明的樣子，“怎麼樣，找到造物靈胚了？”
“沒有，什麼都沒有。”欒明抱怨，“羽璐在地上隨便撿了塊石頭，然後所有人就打起來了，真是瘋了！”
“哦。”
左右看看，欒明難過，低聲道：“陸遠，靈音呢？”
欒明打算好生安葬靈音，但到處看不到靈音的屍體。
陸遠不動聲色道：“靈音變成了魚。”
欒明：“哈？”
陸遠把手裏的魚丟給欒明：“送給你了！”
欒明莫名其妙，他覺得陸遠或許把靈音放進了哪個閣樓中。這樣安排也行，如果被人看到自己爲一個狐女落淚，欒明會被人恥笑好多年。
雖說他真的很喜歡靈音。可惜了。
魚，欒明收下了。這是一條好魚，陸大廚精挑細選的能差到哪裏去。
創生臺很快消失，衆人遺憾的嘆氣，明知有寶而無法到手的感覺很糟。當然更糟的是讓別人搶去自己拿不到，所以一無所獲也不是一個很壞的結局。
琴元辰感慨道：“造物靈胚果然不好拿，我們沒有這個機緣。”
衆人深以爲然的點頭，包括陸遠。
時間已經過去兩個時辰，巫賢帶着近衛軍進入創世庭院。身爲帝國宰相，他有一副大嗓門：
“時間差不多了，諸君請離開！”
嘴上說着請，實際上近衛軍一點不客氣，直接轟人走。在場的是六柱族的年輕一輩，也是今後的希望，要是被關進洞天一兩個，他們的家族絕對找巫賢拼命。
這次每個人都有收穫，但皇室子弟們還是拖拖拉拉戀戀不捨，指望趁最後一點時間再找一兩件寶物，誰會嫌寶物多呢。
“陸遠，你找到什麼了？”巫賢笑眯眯的問。
“一雙拳套，帶回去給同學用。”
“沒別的了？”
“沒別的了。”
陸遠當先穿過淡藍色漩渦離開洞天，其餘的人也都被近衛軍趕出來。
那些死在裏面的親兵，沒人給他們收屍。平時也許會收，現在尋寶的時間都不夠，哪有這個閒功夫。
此次萬靈山洞天尋寶，意外的損失了十幾個人，好在皇室子弟沒有損傷，巫賢在心中暗暗捏了把汗。
他把那陣莫名其妙的冷風記錄下來，這個情況確實是頭一次有人遇到。可見萬靈山洞天內的祕密，還有很多是天虞不曾掌握的。
天門瀑的河水漸緩，兩道交叉的瀑布分開，再度平行的流淌。
淡藍色的漩渦消失，二十年一度的萬靈山洞天關閉。
欒明站在瀑布前，他此行收穫三件寶物，算是不少了。可他心中缺了一塊，空蕩蕩的難受。
“靈音！”
他衝着瀑布大喊。
巖大錘好笑的摟住欒明的肩膀。
“不就是個狐女嗎，回頭我送你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