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百川瞳孔收縮有如針尖,他知道自己麻煩大了。
和陸遠等人不同,琴百川畢竟是四品境的修道者,眼力還是有的。
他非常清楚,從交手到現在,眼前的少女從未使用過超越凡人的力量。
這一點,一開始讓他輕視,現在卻讓他膽寒。
以凡人之軀接下紫電披甲王的全力重擊,這是何等的修爲!
震古爍今!
琴百川謹慎的後退。
他不是要逃。
從率軍越境開始,他就已經沒有退路。
“大人,怎麼了?”
他的副將文英和幾騎靠了過來,裏面發生的事情他們並不清楚。只看到塌了半邊的堡壘中,一位絕色少女站在那裏。
“文英,率全軍往後退。等會如果我死了,帶兄弟們原路撤回。”
“大人!”
“聽令!”
文英含淚領命。
交代完後事,琴百川回劍入鞘,閉上眼睛。
他需要一點點時間忘記一切,將自己的心神調整到巔峯狀態,迎戰此生最強之敵。
小白給他這個時間蓄勢,因爲她也需要時間向學生們講解。
“戰勝不可能之強敵,第一步,要有不屈的鬥志。”
“我很高興,你們都擁有戰士之心。”
“第二步……”
小白從腰間抽出木劍,擺出一個標準的迎戰姿勢。
“你們需要一個奇蹟。”
“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真實發生,稱之爲奇蹟。”
“我將引導你們,尋找自己的奇蹟。能學到多少,看你們的造化。”
“1班所有人,全力開啓觀想法,目標對準我!”
“只有一遍!”
1班衆人聞言,立刻不管不顧進入觀想狀態,哪怕身體疼痛難忍,衆敵環伺。大家知道,這次學習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十個不同的直觀視角指向小白老師,所有人眼前一黑,睜眼時,世界已經徹底變了模樣。
森林中,數十頭龐大猙獰的惡魔正在圍攻一位少女。
它們手持烈焰巨鐮,力量近乎無窮無盡。它們周身環繞着褻瀆骯髒的符文,每一頭都有滅世的恐怖實力。
在它們的圍攻下,少女已經瀕臨絕境,悽慘無比。
她被一支火焰巨鐮腰斬,只剩上半身體,她掙扎着爬行躲避,內臟灑了出來。
她的臉色鐵青,已經身中奇毒。
她的傷口中,寄生的惡魔正在從內撕扯血肉,還在不斷產卵。
遠處的空中,又有數百頭惡魔正在不斷接近。
她的武器已經摺斷,力量全部耗盡,她沒有任何援軍,沒有任何底牌。
敵人完好無損,她沒有任何倖存的可能。
一頭惡魔高高舉起火焰巨鐮,下一刻,少女將屍骨無存。
但就在這一刻,時間慢了下來。
火焰巨鐮划着緩慢的軌跡,小白老師的聲音從世界深處傳來。聲音極爲冰冷,似乎和平時的小白有很大區別。
“你們正在我的記憶中,這是一段真實的戰鬥。”
“最有天賦的戰士們,在他們臨死前的一瞬間,常會有時間變慢的體驗。”
“你們中,已經有人體驗過。”
陸遠聽到這裏心頭一凜,在琴族騎兵使用神光劍偷襲時,他在生死瞬間確實感受到時間變慢。
老師居然察覺到了這一點。
小白的講解繼續。
“時間變慢,並不是奇蹟。”
“這僅僅是因爲瀕臨死亡,因爲過分專注而造成的時間錯覺。”
“重要的不是時間快慢,而是這份專注。”
“比觀想法更加極端的專注,無以復加的專注。”
“有天賦的戰士,會利用這樣的專注,在絕境中找出求生之路。”
“就像陸遠,利用這份專注,找到了用神光抵消神光的方法。”
“你做的不錯。”
受到表揚,陸遠下意識的摸摸鼻子。但很快想起來這是在觀想法中,自己只有視角,沒有鼻子。
“但是,這依舊不是奇蹟。”
老師的聲音繼續。
地面上,惡魔的巨鐮已經接近少女的頭顱,鋒銳的尖端已經觸碰到少女的髮絲,她馬上就會慘死當場。
正因爲如此緩慢,惡魔猙獰的面容和少女臉上的血污一切清晰可見。陸遠甚至有種不忍心看下去的想法。
“你們知道,在這一瞬間,我在想什麼嗎?”
還能想什麼,當然是在想如何在絕境中努力求得一線生機!所有人都這麼認爲,儘管沒有人知道那一線生機在哪裏。
小白似乎知道大家的想法,她冷冷繼續:
“在臨死前的一瞬間,如果你們想着如何求生……那麼,就會錯過真正的奇蹟。”
“其實在這一瞬間,我並沒有想特別的東西,我只是在等。”
等?
陸遠再次凝望地面上絕望掙扎的少女,他驀然發現少女的目光並無任何絕望的色彩,而是癡癡的盯着一處。
順着目光,陸遠看到戰場上居然立着一朵嬌嫩的小花。大戰將地面破壞殆盡,森林一片狼藉。但這朵小花倖存,它含苞待放。
“在死亡前的一瞬間,我在等待這朵花開。”
“我聽見,花瓣一片片分開聲音,那是世界上最美的旋律。”
“我看到,這朵花迎着陽光,正在爲春天努力綻放。”
一朵花開,需要多少時間,很少有人知道。
絕不會長過利刃砍下頭顱的瞬間。
但是,這朵花真的開了!
在所有人的不可思議中,野花在少女的身邊綻放。
“這,就是我的奇蹟。”
回憶到此爲止,陸遠衆人從觀想法中彈出,四下依舊是黑河堡壘。
不遠處,琴百川已經睜開眼睛,他的氣勢已經達到巔峯。
他抽出劍,指向小白。
“殺!”
戰犀瘋狂咆哮,傾盡全力衝向這裏,犀角上紫電亮到刺目。
琴百川的決死衝鋒!
小白的木劍舉過頭頂。
“戰士強大的從來不是力量,而是意志。”
“以強大的意志,扭曲真實世界的規則,強迫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這就是奇蹟的定義。”
“無論是等一朵花開,或是斬殺不可能的敵人,都是同樣的道理。”
此時,不可一世的紫電披甲王已經撞到面前,裹挾着橫掃千軍的力量,強烈的紫色閃電如雷暴轟然爆發。
小白的眼神失去焦距:
“此劍,名爲繁花。”
隨即一劍斬下,正中紫電披甲王最堅硬的犀角。
這柄普通硬木製造的木劍,當然不是6品戰獸的對手。
就在與犀角交擊的一瞬間,木劍粉身碎骨化爲木屑,又被熾烈的紫電化爲灰燼。
但是,劍碎了,劍勢卻沒有碎。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琴百川看到一朵綻放的花。他忽然有所明悟,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花。
紫電戰犀王連同其上的琴百川,皆被鋒銳無匹的劍勢劈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