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噠一聲，浴室的門開了。
葉微瀾轉身，柔軟的目光看過去。
小燁宸一身黑衣黑看，黑髮還在滴着水，透白的臉頰被熱氣薰染出幾絲緋紅，小小年紀，已經能看出日後妖行於世的風采。
四目相對。
小燁宸先是一愣，眼底迅速的結了一層冰。
他目光淡薄的看着葉微瀾，沒說話。
葉微瀾接觸到兒子疏冷的眼神，心裏跟破了一個洞一樣，冷颼颼的灌着風。
她走到浴室，拿了一條熱毛巾出來，到小燁宸面前蹲下，給他擦頭髮。
整個過程中，小燁宸一動不動，黑寶石一樣漂亮的眼珠子，覆蓋着一層冰晶，華光冷澹。
不是刻意裝出來的疏冷，而是真的已經不在乎了。
葉微瀾輕柔的給他擦着頭髮，她沒有哭，那張柔美的面孔上，也看不出絲毫傷心的表情。
她細心的給他把頭髮擦發，又擡手給他整理衣服，確定沒有絲毫不妥，才放下手，凝視着他的臉看起來。
“小九高了，也瘦了。”她微笑着說，彷彿他們之間的隔閡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小燁宸不理。
葉微瀾也不強求，她伸出手把這個小小的身體抱進懷裏，閉上了眼睛。
如果有可能的話，她甚至想把小九和小雪重生塞回到肚子裏。
她把他們生下來，卻沒護好他們，讓他們小小年紀遭受這麼多痛苦。
如果他們出生在一切已經過去的時機裏，她會做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母親，和祁夜一起，將他們健康快樂的撫養長大。
可惜……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小燁宸沒抗拒她的懷抱，他像一尊冰晶娃娃，面無表情，彷彿抱着他的這個女人，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一個存在着某人交易關係的人。
因爲她生了他，所以她有擁抱他的資格。
同樣的，她生了他，就有養大他的義務。
如此，冷漠，揪心，殘忍的分割線。
葉微瀾那麼聰慧的人，怎麼會不明白兒子所表達的態度？
她卻無力解釋。
本就沒有什麼能解釋的。
她虧起了這個孩子是事實。
是她一次又一次親手把她乖巧可愛的兒子推開。
再多再深情的言語，也融化不了他心裏的冰冷和黑暗。
她甚至……
都無法作出保證，以後會補償他。
她的以後，誰也不知道在哪裏。
母子之間的隔閡，已經遠遠不是蒼白的言語眼淚能夠解決的了。
小燁宸是她生的，她怎麼會不懂自己兒子深情中的含義？
當她看見這個孩子的第一眼，她就明白，她的寶貝，再也回不去了。
她永遠的失去了她曾經乖巧可愛的小九。
這個認知，應該比千刀萬剮還要來的痛心。
但葉微瀾卻一點痛苦的感覺都沒有，她甚至都沒有哭。
人心就是這麼奇怪，它痛的時候，會告訴你它難過，但有時候它會把痛苦藏起來，不想讓你知道它有多難過，怕你會承受不住。
不痛的傷，比痛的更難治。
母子兩擁抱着，世界上最親密的血脈距離，卻只覺得從未有多的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