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書元桌上的茶也是霧青,還是那麼清香撲鼻,一邊還擺着精緻的糕點和粥水,也是爲他補充體力的。
像易書元這樣說書確實也是個體力活,不過實際上他並不累,只是嚐了一下譚府的喫食之後覺得非常可口,自然也不會浪費。
在易書元休息的時候,之前一直憋尿的一些聽衆,則抓緊時間去解個手。
等大小賓主都已經重新坐好,易書元也適時結束了休息,重新拿起摺扇看向對面的聽衆。
“書接上回,再說河神之事,已是幾百年後,大爭之世早已過去,新朝強盛運河繁忙,這一天河中卻來了一條金紅色的鯉魚....”
這便是第二段《困鯉魚》。
這一段開始,一些年紀小一些的聽衆明顯興奮了起來,第一段他們雖然聽得認真
,但情緒多是懼怕,也較爲壓抑。
而第二段從鯉魚精出現開始,事情已經朝着真正神話玄奇的方向發展,符合所有人的期待,自然也更符合孩童的期待。
鯉魚精走投無路,在水灣處故意被抓上船,想要藉機逃往承天府。
然後搞笑的事情來了,抓上來之後居然要被宰了喫,只能再次逃入水中。
因爲是說書,易書元完全按照故事的角度切入,第二段主角很顯然是鯉魚精,所以他自己的視角一直沒有暴露,顯得較爲神祕。
在場的人除了譚元裳聽過書的知道劇情以外,其他人都只是覺得那位坐船的另一
個儒生有些不凡,但不清楚具體身份。
直到書中儒生夜間走向船邊,幾句話將鯉魚精引出來。
這一刻,衆人才明白,原來那儒生是一個遊戲紅塵的仙人!
隨後易書元就學着陸雨薇的聲音說出了那句經典。
“我見這船氣息清澈,覺得船上定有好人,就想着混上船,一般見到我這種魚都該是養起來的,誰知道這裏風俗這麼怪,竟然要喫我…….……”
易書元模仿陸雨薇的聲音可謂是惟妙惟肖,將當時她那種無奈又氣憤的語氣通過戲劇效果,更刻畫得誇張三分。
在場聽衆無不忍俊不禁,不少人不由笑出聲來。
第二第三段,之前易書元在城中說書的時候,因爲時間關係,是分成兩天來講的
但這兩段連貫性比較強,其實結合起來講聽着會更暢快。
今天晚上有的是時間,可以直接將四段講完,自然連貫性更強,聽衆聽着也更加舒爽。
仙人去首廟,三柱清香廟飄搖,逼得那開陽河神狼狽而來,跪地不斷求饒,令一些聽衆暗中叫好,卻又不敢出聲打擾說書人的意境。
後來河神背地裏心胸狹隘準備上天告狀,又讓聽衆咬牙切齒。
同書中事共情,便是聽衆對易書元說書的最大認可。
隨着劇情進展,此刻已至最後關頭,易書元以感慨的旁白稍稍舒緩聽衆的緊張。
“正所謂萬般困難皆不怕,只恨初心不再,年朝生身爲開陽正神,在照妖鏡中竟然是如此污濁的妖物了,可悲可嘆啊....“
隨着天帝敕令落下,年朝生那驚慌絕望的聲音也通過易書元的演繹再現。
“斬妖臺,斬妖臺…….不,就算要死,也是去斬神臺啊,我不是妖孽,我不是妖孽,帝君——”
在場聽衆,包括也一直留意着劇情的明暗侍衛,全都升起雞皮疙瘩...…….
之後易書元沒能去斬妖臺,但年朝生這絕望的聲音已經是最好的遺言。
五雷轟邪崇,斬妖臺上神刀落,一代大河水神至此被誅,巨大的頭顱從雲臺上轟然落下。
“轟”
易書元還模擬出了河神頭顱墜地的聲響,隨後萬里廟宇中,河神像紛紛崩滅.....第三段至此結束,所有聽衆都長出一口氣。
大庸皇帝都不由需要深呼吸幾口氣來舒緩情緒,而在他心中對這故事又有其他感悟。
“凡事皆怕失了初心,多少名臣大將,本是國之棟樑,卻因爲失了初心,最終卻成了禍國殃民之患,古之帝王,多少心懷大志,最終卻成了荒淫無道之君...”
“陛下聖明。”
“而百姓愚昧,使奸佞有機可乘,正如祭河神中的那個巫婆,假借河神名頭,不但謀私利,還害鄉里…………位越高者不正則禍患越大…………”
兩段書下來,衆多賓客又需要去方便一下。
而夜已經深了,譚府的廚房開始派人送來一些熱的宵夜,爲賓主和說書先生補充體力。
至於睏意,那不可能有的,就連最小的皇子這會也精神奕奕,等着聽最後一段呢。
最後一段則更是趣意橫生,仙人變化尋妖孽,水中神將來相助。
這一段爲了凸顯水中神將的作用,易書元是弱化了一下岸上鬼神的作用的,但也不算偏題,畢竟本來他們也沒出手。
封棺槨擒貓妖,無形之中化解了一次可能會侵害到承天府諸多凡人的危機。
四段故事全講完,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時辰,故事聽得人酣暢淋漓賓主盡歡。
而易書元也終於可以起來活動活動了,他離開座位,向前幾步,走到聽衆桌前,向着衆人拱手致謝,感謝他們認真聽完故事。
“多謝諸位能耐心聽完此書!”
“先生客氣了,坐下一起喫點吧!”
皇帝發話了,譚元裳自然趕緊跟進。
“對對對,易先生也坐下喫點吧,廚房馬上送來剛做好的點心。”
一個眼神示意,自然有家僕立刻搬來椅子擺在桌邊,這桌子本來就空着很多地方,呢。
易書元只當不知道眼前有皇帝嬪妃,便說了聲謝,十分自然地入了座。
大太監章良喜就自然而然站到了易書元和皇帝之間,只是離着桌子有一臂距離,不會擋住雙方的視線。
邊上一些大小孩童都紛紛好奇地觀察易書元,這說書人一頭花白長髮,面色平靜
,是如何能一張嘴發出這麼多怪聲,說出這麼多不同聲音的話的?
大庸皇帝也是耐着性子等了這麼久,到此刻不由出聲發問道。
“易先生,可曾參加科舉?”
易書元彷彿是略有詫異,看向譚元裳身邊的皇帝后搖了搖頭。
“並未參加。”
皇帝微微皺眉。
“先生爲何不參加科舉?以先生才學,未必不能金榜題名,可是有什麼隱情?”易書元輕鬆灑脫地回答一句。
“易某閒散慣了,不喜官場那一套,從未想過當官,當個遊走天下的說書人便挺好的,聽故事,講故事,說不定還能親身經歷一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