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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孩兒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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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點讓阿飛自己感到意外的是,可能因爲逃了一天一夜太累了,這一夜,他睡得非常安穩,再沒有以往的噩夢。

    只不過近在咫尺的易書元卻不是這樣,他不但做了夢,還做了惡夢,他再一次夢到了自己墜河的那一幕。

    但夢中的易書元是站在船頭看向水中,看到了流光!

    下一刻,連人帶船直接被吸入水中。

    眼前不再是流水,而是各種混亂的畫面,各種心中思緒彷彿也都投射而出融入其中,易書元不光是在“想”,而且是在“看”!

    當時手心前方,光點一片,流光道道,還有很多畫面浮現,易書元同樣下意識想要抓住它!

    但易書元的心裏沒由來的有些慌,他的思緒和情感不知不覺間已經再次融入當初,融入到幾乎窒息的水中,那種萬般無助又萬般渴望的感覺讓人生不如死......

    卒~

    這一刻,水中光暈炸開,一道道流光飛散。

    “嗬,嗬嗬......”

    易書元從入神的狀態被驚醒,整個人身上已經冷汗直流,心跳撲通撲通的,彷彿心臟要破胸而出。

    一邊原本安睡的阿飛立刻跳起來看向四周,然後馬上來到易書元身邊,臉上滿是緊張。

    “前輩你怎麼了?是不是舊傷發作?前輩,我要怎麼幫你?”

    易書元逐漸緩和氣息,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搖了搖頭。

    “沒什麼,一個噩夢罷了,繼續休息吧!”

    說完易書元也不管阿飛什麼反應,緊了緊蓋着的皮襖,側着身子就躺下了。

    就是因爲那流光,我纔來到這裏的吧?是什麼呢?易書元這麼想着,心慌感也在莫名加劇,他趕緊撤去念頭,強迫自己睡覺。

    阿飛看着易書元的樣子欲言又止,隨後狠狠拍了拍自己的頭,坐在篝火邊添柴照看了,他今晚自覺精力充沛,已經休息夠了。

    -----------------

    自那一天起,阿飛和易書元白天趕路,晚上則是易書元睡覺阿飛修習清心訣,從每次都要易書元的聲音引導才能入靜,到後面可以自發修習。

    易書元也是有些佩服阿飛,這傢伙真是刻苦,居然能屁股都不挪地方的坐一晚上,他也曾經想過自己行不行,但靜下進來時間久了總會生雜念,最難以避免的就是會想到墜河的事,然後在心慌中驚醒。

    這一晚,一處崖壁邊上,阿飛又升起了篝火,火上還烤着白天逮住的倒黴兔子,易書元是看着兔子差點直流哈喇子,好些天沒見着油水了,以前半夜在電腦前喫垃圾食品多幸福啊。

    但是阿飛卻心繫清心訣。

    “前輩,我想先練清心訣了。”

    易書元回頭看他。

    “兔子不吃了?”

    阿飛笑着撓頭。

    “我還是想先練......”

    “行吧行吧。”

    易書元反扇着手示意他一邊去吧。

    聽到前輩允許,阿飛立刻坐到稍稍遠離篝火的位置,盤腿過後很快呼吸就均勻綿長起來。

    這不光是心境上的不同,阿飛自覺雖然這段時間沒有練拳,可若再練,定不同以往,這不需要驗證,光看是內氣的狀態就足以說明情況了。

    那邊轉動兔子的易書元一邊撒着鹽,一邊望一望那邊的阿飛,心想,難道這傢伙其實是個可造之材,他家人不識貨而已?

    阿飛的轉變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在易書元面前變得活潑了,也變得自信了,也會講一些俠義故事了,這甚至可以是一種蛻變了。

    當然了,易書元很樂意見到阿飛的這種變化,並由衷希望它能伴隨其到永遠,見證美好事物的發生,這過程本身也是一種美好。

    篝火內的柴枝偶爾“噼啪~”一下,烤兔子撒了鹽花的表皮滋着油,易書元收回念頭望着羣山,不清楚山有多大,反正看起來望不到頭。

    阿飛說他知道怎麼出去,易書元也不清楚這個知道有多少水分,到了這份上也就只能信任他了。

    第二天一早,阿飛才醒來,眼前還有約莫半隻早已經凍硬的烤兔子,易書元則搓着手跺着腳在暖身子。

    “醒了?今天還是你揹我吧,我自己走太慢了,我們儘快出山去。”

    前幾天都是易書元自己走不少路,在實在不好走的時候阿飛揹着他用輕功,現在他不想矜持了,再向往大自然,這種冰天雪地的環境他也受夠了。

    “哦......”

    阿飛的聲音略微有些失落,自從前天他發現憑自己也能修習清心訣之後,他就預料前輩肯定很快不會慢走了,現在預感果然應驗了。

    正這麼想着,阿飛忽然伸手“啪~”得給了自己下耳光,麥凌飛啊麥凌飛,人心不足蛇吞象,你還想貪心到什麼時候?

    那一聲響亮的耳光,把正在用燒熱的石頭放竹罐烘雪水的易書元給嚇了一跳,詫異地看向他。

    “好端端的打自己做什麼?”

    “呃,沒事的前輩,我臉癢!”

    阿飛揉了幾下臉,心情舒暢了,清心訣果然厲害。

    臉癢你用打的?易書元嘴角抽了一下,也不揭穿阿飛。

    等水開了,易書元先喝了一點再遞給阿飛,讓他就着水啃了幾口凍兔肉,隨後兩人就上路了。

    今天因爲由阿飛揹着,易書元就分外輕鬆,加之已經差不多習慣了那種落差感,也不再和坐過山車一樣刺激,能看看周圍風景。

    不得不說***會寫啊,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畫面確實美,可惜易書元不是賞景的心態。

    “前輩,咱們在蒼山山脈之中,以我現在的腳程,我估摸着明天就能從東南方看到闊南山,等入了闊南山,元江縣也就不遠了。”

    聽到阿飛突然這麼說,易書元精神一振。

    “不會走錯吧?”

    “錯不了!”

    易書元心下略安,阿飛則加快了步伐,他現在只要保持合適的節奏,就可以內氣生生不息,趕路速度比以前強不少。

    其實阿飛隨着那一夥惡人入山的地方並不是元江縣,而是在蒼北區域,兩地相差甚遠,所以易書元才擔憂他們會不會走錯路,畢竟據說這蒼山大得很,大山裏面迷路也很正常。

    不過兩天以後,實際情況證明了易書元的擔憂是多慮了。

    阿飛說他們已經進入闊南山的時候易書元只能“哦”一聲,但又過去小半天,阿飛的步伐逐漸慢下來,易書元往前看去,一個山崗上立着一塊碑,上面刻着浸紅漆的大字。

    “月州界元江縣境。”

    易書元默唸着有些像篆體的碑文,竟不覺得生分,心中則是略微有些激動。

    真的快到了!

    兩個人在冰天雪地的大山裏走了這麼久,之前還不覺得怎麼樣,在看到界碑之後,易書元現在急切盼望迴歸人類社會羣體,更有種莫名的思鄉情怯。

    周圍的山林積雪明顯已經化開不少,很多地方都露出了土地,甚至偶有綠意。

    以阿飛的速度,沒過去半天就已經找到了下山的路,只是在接近又一片山崗的時候,易書元忽然心有顫動。

    “停一下,放我下來!”

    “怎麼了前輩?”

    阿飛停下腳步,易書元從他背上下來,順着一條山中小道走上一個小斜坡,阿飛不明所以地跟在背後,兩人逐漸走上一座地勢緩和的山崗,周圍有竹林也有樹叢,但最讓易書元在意的是竹林前的地方。

    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冬季的山林十分寂靜,遠處兩座墳冢就這麼立在雜草叢生的地方。

    易書元皺起眉頭,腳步慢了下來,有些不敢前行,又強迫着自己前進,直至站到墓碑外幾尺的距離,看清了碑文。

    先考易升之墓,先妣陳玉蘭之墓,孝子易保康立......

    看着兩座墓碑上的文字,易書元的身子在顫抖着,他一步步接近,思緒在此時已經模糊化。

    一絲絲,一點點,然後匯聚成洪流!強烈到不可抑制的情愫從腦海,從身體的每個角落,甚至從靈魂深處不斷涌現出來......

    至二老墓前,眼淚已經如流水一般從易書元眼中淌出,溼潤了臉頰,流進了脖頸,也順着下巴滴落地面,又在哽咽中帶出兩聲輕輕的呼喚。

    “爹......娘......”

    無數的記憶涌現腦海,無數的情感在心頭炸開,一瞬的時間彷彿如半生那麼漫長,易書元好似又經歷了一次出生到成長......

    心神從內心再次輻射到外界,視線從模糊再次凝聚到眼前,情到此處易書元不想剋制自我,一下跪在了墓前,對着墳冢不斷磕頭。

    “咚”“咚”“咚”

    “爹孃!孩兒不孝!孩兒不孝!孩兒回來晚了,孩兒不孝!”

    “咚”“咚”“咚”......

    頭破血流,磕頭不止!

    阿飛愣愣站在易書元身後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也陪着一起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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