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堅定的信念，哪有奮不顧身的勇氣？
這句話，讓何樹沉默了很久。
小姨也沒有再多說，姨甥倆坐在長椅上，望着遠處的建築，花草樹木，以及來來往往充滿青春活力的大學生們。
眼前的一切祥和而美好，但何樹的心情卻很沉重。
齊雪想起了齊廣行，那個她看着長大的侄子，從一個小肉糰子一點點長到跟何樹一樣的年輕帥氣。
別說當母親的大嫂接受不了，當時的她得到消息之後，也是不敢置信。
至今想起來，齊雪的心依舊疼的厲害。
大嫂曾經是軍區文工團的，那麼有氣質的一個女人，現在卻要靠吃藥才能睡着。
她開始變得跟祥林嫂一樣，時不時就會跟人說起兒子曾經喜歡的那些愛好。
在她現在的意識裏，如果當初廣行沒有參軍，而是選擇了去畫畫或者打球，不管他選了什麼，都不會出事。
那廣行爲什麼沒有選擇當一個普通人，大嫂把原因歸結到大哥身上。
認爲是他逼着孩子做了選擇，認爲是他的固執讓自己失去了兒子。
可大嫂忘了，大哥也是廣行的父親呀？唯一的兒子沒了，大哥心裏能好受嗎？
但大哥不會崩潰，不會後悔，因爲齊家人，從選擇了這條路開始，祖祖輩輩就沒有一個後悔過。
大哥常說，爲國，爲人民，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都是榮耀的。
但說着這樣言詞的大哥，卻在接廣行回家的路上，一夜白了頭髮.....
“何樹，這世上永遠不缺英雄，英雄不一定非得是爲國爲民纔算。爲了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未來和親人去拼搏努力的人也是英雄。”
“所以小姨不會逼你，因爲小姨沒有權利干預你的人生。”
“你大舅也不會逼迫你，他鍛鍊你，是希望你能更優秀。就算他希望有人來繼承齊家的傳承和意志，也不會強迫你做不情願的事情。”
何樹緩緩點頭，經過小姨的這一番話，何樹對齊家人有了更多的瞭解。
對他們堅持的信念也有了更深的感悟。
“小姨，你有沒有爲自己當初的選擇後悔過？”
齊雪笑了，跟齊悅一樣的眼睛裏蒙着一層薄薄的霧氣，所以她的笑就像是潤溼的四月春風。
她舔了舔乾燥的嘴角，對於何樹的這個問題，很慎重的想了許久纔回答。
“人吶，一旦選擇了一個目標，在實現這個目標的過程中，如果遇到了困難，或許就會產生一種後悔的情緒。”
“小姨這輩子啊，後悔的事情太多了，但現在回過頭去看，就算時間可以倒退回去，自己可能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何樹若有所思，齊雪已經站了起來，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
“好啦，別想了，你外公還在家裏等着呢，我答應今天帶你回家喫飯的。”
齊雪把何樹拉起來：“走吧。”
何樹晚上還有晚自習，但他沒有用這個理由拒絕，跟着小姨一起往外走去。
小姨沒有開車，卻是騎了一輛摩托。
在何樹驚訝的目光下，齊雪把一個頭盔扣在了何樹的腦袋上。
“騎過摩托車嗎？”
何樹搖頭，齊雪也戴好頭盔跨上摩托，拍了拍後座：“來，今天帶你體驗一把風馳電掣的感覺。”
何樹扶着頭盔，小心的邁上去，齊雪見他坐好了，猛的衝了出去，嚇得何樹一把抱住了小姨的腰。
果真是風馳電摯，那速度快到要起飛一樣，何樹甚至有些不敢睜眼，緊緊的抱着小姨。
齊雪感覺到何樹害怕了，哈哈的大笑，那笑聲隔着兩人的頭盔都聽得清清楚楚。
等到摩托車開進了外公家的小院裏停了下來，何樹感覺身上立馬就涌出了一層汗。
說真的，他從來沒體驗過這麼刺激的事，感覺剛剛小姨要是稍有差池，他就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下了車，何樹的手臂都有些抖，哆嗦着去摘頭盔。
齊雪回頭看他這慫樣，笑得更大聲：“何樹，你這膽子可太小了，改天我有時間，得好好練練你。”
何樹摘掉頭盔，粗粗的鬆了一口氣，小臉兒煞白。
舅媽聽到聲音出來，見齊雪把何樹領回來了，高興的就來拉他的手。
“小樹兒，你可算回來了。”
何樹穩了穩心神，叫了一聲舅媽，就被拉着進了屋。
外公坐在沙發上聽廣播，見何樹來了，就關了廣播朝他招招手。
何樹走過人叫了一聲外公，然後坐到了老爺子身邊。
“還得是你小姨呀，要不你都不知道回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
外公的話讓何樹有些慚愧，不管怎樣，外公都是長輩，他的確不應該避而不見。
“對不起外公，學校之前有點忙。”
“嗯，我明白，你們課業緊張，哈哈外公可不是怪你，你別把外公給忘了就行。”
舅媽已經捆上了圍裙，準備做飯了，突然又走出來問何樹：“小樹啊，晚上不走了，在家裏住吧？”
看着舅媽期待的眼神，何樹點點頭：“好。”
舅媽高興極了：“你陪外公坐啊，舅媽給你做好喫的。”
小姨也擼起袖子進了廚房幫嫂子的忙，何樹有些好奇，小姨在丹河的時候都不會做飯，回來就會了？
他這想法剛出來，就見小姨被舅媽攆了出來：“雪兒你就別來搗亂了，坐那等着喫吧。”
齊雪訕訕的走出來，何樹見她這表情突然有些想笑。
第二次來外公家，氣氛不像第一次那麼沉重了。
外公問他學校裏的事，小姨還給外公說何樹表演話劇什麼的。
外公馬上很有興趣的問何樹演了什麼話劇，當聽說是什麼羅密歐和朱麗葉，老爺子有些不滿。
“淨演那些洋玩意，咱們國家那麼多好劇怎麼不演呢？”
齊雪笑道：“爸，人家這個也是名著，講得是忠貞不渝的愛情。”
“呵呵，什麼愛情我老頭子可不懂，還不如演點什麼紅燈記啊，沙家浜啊多好？”
齊雪又笑：“爸，您說的那些樣板戲，何樹他們這麼大的孩子哪會啊？而且那還得會唱京劇纔行，不是那個專業可學不來。”
老爺子緩緩點頭，輕聲嘆道：“是啊，那些老的舊的都沒有咯...新時代了，年輕人要往前看，這是對的。”
其實，何樹他們今天演的這部話劇也是很古老了，但他知道外公口中的老舊，並非是指的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