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樹答應了,跟趙奇水又聊了一會兒,兩人才各自睡下。
第二天,何樹要去墓園,沒讓乾爸送,自己先去花店買了一束花,然後坐公交車到墓園附近,再步行前往。
墓園裏依然十分清淨,除非每年清明的時候這裏纔會有人來祭奠,平時很少看到人。
何樹拿着花走到媽媽的墓前,看到墓碑上落了許多灰塵。
想來最近丹河沒有下雨,最靠近林子邊上的那座碑上都結蛛網了。
何樹翻了翻兜,忘記帶抹布來了,他走到一旁去揪了一把已經略微枯萎的雜草,把媽媽的墓碑好生擦了擦。
擦完後,又把左右兩邊不知是誰的墓碑也給擦了一下,這二位也算是媽媽在這裏的鄰居吧。
簡單打掃了一下,何樹將鮮花放到媽媽墓前,然後就靜靜的盯着墓碑看。
他想到那晚做的夢,如果人死後,真的有靈魂,那麼媽媽如今應該過的很好。
“媽,我去了一趟外公家裏,外婆已經不在了,二舅跟廣行哥哥也不在了。”
“大舅很嚴厲,軍訓的時候我還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我大舅,把我練得好慘。”
“還有舅媽,我覺得舅媽很可憐,她很想念她的兒子,就像我很想你一樣。”
“媽,本來外公是想讓我放假的時候去陪陪他,但我覺得外公家裏太壓抑了。”
何樹坐到地上,面對着齊悅的墓碑,眼神中滿是複雜。
他沒再自言自語,而是想着外公家裏那邊的事,以後到底要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呢?
大舅送他的坦克,已經被他轉手送給旁人。
何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像齊廣行一樣被安排。
從早晨一直坐到中午,何樹的手機響起,是夏苗。
“何樹,你在忙什麼呢?”夏苗的聲音從手機內傳來,讓何樹抿着的嘴角放鬆了下來。
“我在墓園,看媽媽。”
夏苗楞了楞:“哦..改天我能一起去嗎?”
“你不怕嗎?這個地方很冷清。”
“當然不怕了。”
“好,下次我要來的時候提前跟你說。”
何樹從冰涼的水泥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你今天要做什麼?”
“我跟媽媽在外面逛街買衣服呢,現在我媽在那裏試衣服砍價,我纔有空給你打電話啊。”
何樹輕輕的笑了:“那你好好逛,我一會兒回我乾爸那裏。”
“嗯,那我有空出來的時候給你打電話。”
掛掉電話,何樹附身抱了抱冰冷的墓碑:“媽,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再來,因爲後天就走了,下次回來就要等過年了。”
從墓園出來,明明是中午,整條馬路上卻只有何樹一個人。
一個墓園,就像是個輻射區,很少有人敢住在這附近。
十月初,中午的太陽還是很火辣的,同時偶爾不知從哪裏吹來的風又跟盛夏時不一樣,帶着一點點的清爽。
完美的讓人感受到什麼是又熱又涼爽....
一路走了大概兩站的距離,走到公交站點,坐公交車回到了市內,在一家大超市附近下了車。
他準備去給乾爸買一瓶染髮水,回家給他染染頭髮。
乾爸也才四十出頭,頭髮就白了那麼多顯得十分蒼老,何樹想給他收拾收拾。
其實趙巖的事,何樹沒有忘記。
在大學網站內,何樹還發布了尋子信息,貼了趙巖小時候的照片在網站上。
但那個帖子總是很快就沉了下去,他每天去頂也沒有用。
世界這麼大,趙巖被拐走的時候還那麼小,他本人如果沒有一點印象,真的是如同大海撈針一樣。
這麼多年,乾爸能想到的辦法都想到了,一切就只能看天意了。
在超市了逛了一會兒,買了染髮劑,又給自己買了幾條內褲,何樹結完賬離開。
走到超市外面,突然看到一個佝僂着腰在掏垃圾桶的老頭。
這人讓何樹感覺十分面熟,他走到近前,偏頭一瞧:“張叔?”
眼前的穿着油滋滋大圍裙,戴着套袖的“老頭”,竟然是之前在洗車行工作過的張叔。
“哎呀,何樹啊。”張叔看到何樹非常高興,想伸手,又想起自己帶了手套。
急忙把手裏剛掏出來的飲料瓶扔進身邊的大口袋,然後摘了手套,拍了拍何樹的手臂。
“你不是在大都上學嗎?什麼時候回來的呀?”
“我昨天剛回來,學校放假。張叔...”何樹扶着張叔的胳膊,心裏有些難過:“你怎麼在這裏撿垃圾?”
何樹問了,張叔這纔有些不好意思:“害,我在家裏閒着也是閒着,出來撿幾個瓶子,就當溜達了。”
何樹自然知道這話不是真的,不過他也沒多說,扶着張叔又拎起他的大編織袋往一旁長椅走。
“哎我來拿,髒。”張叔要去拿,何樹幹脆把裝滿垃圾的袋子背在了身上。
這一袋子估摸着也有二三十斤了,裏面丁零當啷的,聽着還有不少易拉罐之類的東西。
走到長椅旁,何樹讓張叔坐下,這才放下袋子,坐到他旁邊。
張叔笑着給何樹拍拍後背:“你看,衣服都蹭髒了吧?”
“張叔,我昨天聽劉阿姨說,大哥去了大都?”
“哎,是啊,他說出去掙大錢。”
“既然他能自己出去打工,你又幹什麼這麼辛苦?你這個腰....”
張叔的腰都直不起來了,剛剛看到的那一幕,讓何樹很是心酸。
“大錢哪有那麼好掙的?我也沒別的能耐,就算幫不上忙,也不能拖他後腿啊。”
何樹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張叔是個要強的人,以前在洗車行,他跟那些阿姨一起洗車,給他講了很多道理。
可現在自己竟然過得如此艱難。
“張叔,我在大都上學,要不要我跟大哥聯繫一下?”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我兒子我瞭解,你呀,千萬別聯繫他。”
“爲什麼?”何樹不解:“張叔你不想知道大哥在那邊過得怎麼樣?做什麼工作嗎?”
張叔搖搖頭:“兒大不由爹和娘,他嫌棄我沒本事,但誰叫我是他爹,就算他再沒出息,我也得管他。”
“不過他那個人根本吃不了苦,也沒臉沒皮,要是知道你在華清大學唸書,萬一纏上你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