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賀向陽，郝志敏沒有着急回去，而是在教育局大院裏轉悠起來。
孫麗萍感到有些意外，外面天寒地凍的，院裏的樹上都堆積着厚厚的白雪，地上也都是沒過腳踝的雪，不知郝志敏怎麼就突然來了興致，想要看看教育局大院的雪景。
“小孫吶。”
郝志敏走在前面，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句。
孫麗萍應道：“郝局，怎麼了？”
“下個月我就要走了，在這裏幹了五年，總歸是有些感情的，一時間有些捨不得啊。”
“我能理解，就像是我來教育局之前也在四中工作了幾年，對四中總會有一種情感在裏面。”孫麗萍微笑道，“郝局你要是以後想起我們這些後輩了，隨時都歡迎您回家來看看。”
郝志敏回過頭來看着孫麗萍，那眼中充滿了長輩對後輩的滿意和喜愛。
“小孫，之前我還在想，等我去了市裏之後這個位置你到底能不能勝任，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我算是放心了。”
“郝局，其實我也是忐忑不定，與您比起來我要學的東西還實在太多。”
郝志敏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小孫吶，你就別謙虛了，依我看咱們這機關大院裏，除了你之外再沒有人更適合擔任這個位置，你爲人不卑不亢，處世有節有度，在管理上也是挑不出什麼毛病，總之教育局以後就看你的領導了。”
“郝局您言重了，我哪兒有您說的那樣，您纔是大家心裏最好的領導。”
“你就不用誇我了，說點正事吧。”郝志敏語重心長地說道，“剛纔走掉的老賀，等你上任之後記得去他那拜訪一下，政治場上的事情太複雜，沒有了我這個老師父的領路，說起來確實會擔心你在今後的路上遇到麻煩。”
“是，我謹記郝局的教導。”
“老賀和我是老朋友了，他這人一心爲民，從來沒爲自己考慮過什麼，滿腦子都是怎麼建設桃湖，只可惜這麼多年來身邊沒有得力的助手，也有限於桃湖的這個大環境，總之他的很多想法並沒有能夠落實下去。”郝志敏說道，“我跟他打過招呼了，我走以後讓他來當你的師父，領着你往前走，今後的路上對你多照顧一些。”
“郝局，我……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了。”
“謝就不用了，你我師徒一場，現在我這個老師父要走了，只能再找一個老師父來帶你。”說着，郝志敏向孫麗萍做了個手勢，讓她靠近一些。
等到孫麗萍站得近了，郝志敏小聲地說道：“老賀和我一樣，都是郭書記的人，懂了嗎？”
“郭少甫書記？”
“知道就行。”
郭少甫不就是南湘市的***嗎，孫麗萍上次去市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是沒想到郝局和賀縣長和他之間還有這層關係。
“把桃湖縣發展起來，是郭書記交給老賀的任務，桃湖縣是南湘市底下的大縣，把桃湖發展起來對整個南湘都有着重要的意義。”
“一個縣要發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的，這裏面涉及到的問題很多，也很複雜。”郝志敏說道，“桃湖就像是一個湖，裏面有原本就生長在這裏的魚蝦，也有從外部放進來的新魚種，原生魚類和新魚類一起構成了這湖裏的生態環境。”
;“郝局，您指的是龔書記？”
孫麗萍冰雪聰明，更重要的是有着極其敏銳的政治嗅覺和頭腦，郝志敏只是隨意的一個比喻，她便已領會了其中的含義。
郝志敏口中所說的原生魚類指的就是以***龔躍爲首的桃湖縣當地官員派系，而新魚類則指的是以縣長賀向陽爲首的外來派系。
“這就是我爲什麼看重你的原因，你比一般人都聰明。”郝志敏滿意地衝孫麗萍點頭。
“可是龔書記和賀縣長看起來關係不錯，他們兩人怎麼會有矛盾呢？”孫麗萍問道。
“有些東西是不可能搬到明面上來的，大家的心都是好的，做的也都是好事，都是革命的好同志，出發點也都是爲了人民，爲了桃湖的發展，但是在很多問題上是會有分歧的，這就成了他們兩人或者說是兩派之間矛盾的來源。”郝志敏繼續說着，“正常來說縣裏的事情都是龔書記說了算，但是賀縣長那邊情況特殊，他是郭書記派下來的，所以真正兩人在話語上權力都是差不多的。”
“既然是這樣，那郭書記爲什麼要派賀縣長到桃湖？”
“因爲市裏這幾年對於桃湖縣保守的發展姿態有所不滿，希望能以更開放的態度發展經濟，迎上這一波改革開放的浪潮。”
聽郝志敏說起這些，孫麗萍心中感慨萬千，她當然知道這裏面的漩渦暗流有多麼的洶涌，但是身在這個位置，很多事情是逃不開的。
郝志敏說道：“你上任之後好好努力，有老賀在背後的幫忙，這個分管科教文衛的副縣長你要抓在手裏，這是個好機會，只有你站到了這個高度，纔有可能爲老賀幫得上忙。”
孫麗萍心情複雜地點頭說道：“我懂了，您說過賀縣長身邊沒有得力的幫手，所以需要有人能夠爲他分擔。”
“是這個意思，你懂就好。”郝志敏說道：“有分歧這很正常，有矛盾也很正常，我們目的都是一樣，就是把桃湖發展起來，所以你要有這樣的覺悟。”
“謹記郝局教誨，麗萍無論何時都會把您說的這些記在心裏。”孫麗萍表情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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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氣氛這麼沉重，郝志敏換了個話題，想要讓氛圍輕鬆些，忽而微笑地看着孫麗萍，說道：“之前我還覺得納悶，你爲什麼執意要我去和老賀商量，調換視察咱們局和衛生局的日子，昨天衛生局那件事的調查結果公佈出來，我才知道你這小丫頭打的什麼鬼主意。”
孫麗萍臉色泛紅，不好意思地笑道：“郝局，您都知道了？”
“我從傳達室那裏查過最近教育局的進出記錄，發現衛生局的政工辦主任郭靜一共來過兩次，這第二次就在事發的前一天。”郝志敏微笑搖頭，這意思已經不言而喻，“李少安那小子倒是有點意思，不過這小子還是楞頭楞腦的，弄出來的事情也都像個孩子所爲，要不是有你替他暗中兜着，他哪有那麼容易把這事兒辦成啊。”
孫麗萍面露幸福之色，甜甜笑道：“只要我能幫得上他，就算是暗中兜一輩子又有什麼關係呢？”
郝志敏連連擺手，老臉一紅，玩笑道：“不行了，不行了，我這老頭子已經跟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思想了，還是你們年輕人開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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