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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0章 屍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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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後,寧遠城外的槍炮聲就沒停過。數萬的女真精銳開始一擁而上,白天他們連靠近城池都難,夜裏方纔能圍住這小小的城市反覆攻打。

    只有攻下這座攔路的城池,努爾哈赤才能救出被困在遼西走廊的莽古爾泰。後者此刻正被三萬漢人國防軍和民兵阻截追擊,隨時都將覆滅。

    代善帶着一萬正紅旗的人馬押送十幾門火炮送到前線。剛剛抵達便是一個噩耗傳來,他的大兒子嶽託死在攻打寧遠的前線。據退下來的女真兵卒說,寧遠城的漢軍使詐,誘騙嶽託主子發起攻擊,再用排槍打死了他。其倒下時血流如注,連屍首都沒搶回來。

    女真人的父子兄弟關係很詭異,經常勢同水火。代善對這個大兒子一向不喜歡,可聽到嶽託戰死還是愣在當場。接下來他便發狂般的把自己押送來的火炮全部送到前線,喝令炮手向寧遠城開火。

    代善抵達時已經天黑,隔着夜幕都看不清寧遠的城牆,倒是城外用來預警照明的篝火可以提供瞄準。於是十幾門好不容易運來的火炮就瞄準了那些篝火不停轟擊。

    桑全來躲在城牆下的壕溝內,一發發的炮彈就從他的頭頂呼嘯而過。建奴的炮兵是荷蘭人訓練的,他們發射的炮彈同樣威力巨大,沿途彈跳而來,大多撞在城牆上。

    寧遠是一座小城,城牆完全沒法跟山海關比。山海關的城牆挨一炮就跟撓癢似的滿不在乎,寧遠的城牆低矮單薄,中一炮就得崩掉一大塊。濺射的磚石會像子彈般亂飛,照樣能把人打死打傷。

    桑全來就抱着腦袋縮在壕溝內,他們在壕溝上修的木棚也在敵人火炮的轟擊下瓦解。亂飛的木料和城牆的亂石帶來致命的威脅,他只能抱着一口鐵鍋扣在自己腦袋上,然後在鍋下面祈禱老天爺別讓自己死的莫名其妙。

    下午的戰鬥中,桑全來帶隊反衝鋒打垮了敵人的一次突擊,事後立馬捱了個全連通報批評。連長差點要暴打他一頓,若不是戰況緊急,非得把他丟去禁閉室不可。可沒多久,營部卻專門跑來把桑全來給大大的誇了一通,甚至連旅部都來人表揚他。

    “姓桑的,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俘虜說你居然打死了代善的大兒子。”連長回頭又罵了桑全來一通,“老天爺不長眼啊。嶽託那個蠢貨既然要死,怎麼就不撞到老子槍口上”

    連長罵了一通,直到旅部通報說要給全連通報集體二等功纔算完。桑全來呵呵呵笑到入夜,立馬就被敵人兇狠的報復火力給嚇的只能縮在壕溝裏躲着。

    “媽的,老子若是能活着回去,一定上報要求給所有士兵每人配個鐵鍋當帽子。”漫天亂飛的雜物把壕溝裏的士兵禍害的夠慘,普通的皮帽子一點用都沒有,只有腦袋上扣着鐵鍋的桑全來輕鬆點。他正叫嚷着,忽然頭頂落下個重物,哐當一下差點沒把他的腦袋開瓢。

    重物掉在桑全來腳下還滾燙的,帶着暗紅的色澤。他強忍着頭部的疼痛,低頭一看方纔認出那是一顆從幾百米外打來的炮彈。炮彈命中城牆,動能抵消後掉進壕溝,正砸在他頭上。這要不是頂着的一口鐵鍋,他當場就得交代了。

    “你小子真命大”來壕溝送晚飯的老伙伕感嘆道,那口子鐵鍋就是他帶來的。如今他也被困在壕溝裏動彈不得,看着那顆人頭大小的炮彈就正好掉在桑全來腦袋上,“要不是這口鍋,你命就沒了。”

    命是抱住了,可鍋還是破了。

    桑全來一摸腦袋,溼漉漉的全是血。他連忙從身上取出三角巾進行包裹,裹住後方才覺着麻木的頭皮傳來火辣辣的疼。

    “準備,準備,狗韃子上來啦”連長急匆匆的在壕溝裏跑過,看到桑全來滿臉是血,問了句:“你小子咋了”

    “沒事,破了點頭皮。”桑全來答道。他站起來朝壕溝外看了眼,只見黑夜的城外竟然密密麻麻來了一大羣的韃子士兵。這些傢伙不怕死的列隊向前,直挺挺的扛着火繩槍朝桑全來所在的壕溝邁進。

    連長沒空多管桑全來,聽他說沒事就去了其他地方。全連的防線被敵人的火炮打出了好些漏洞,都需要他去處理。桑全來對自己排裏的部下招呼了一聲,“列隊,裝彈。”

    壕溝外原本用敵人的屍首修了道矮矮的胸牆,被凍的生硬的屍首現在也被敵人的炮彈給打出好些缺口。桑全來面前就有這麼一個,倒是顯得視野良好。

    建奴昨晚沒能攻下寧遠,今晚真的是來拼命了。畢竟再拖下去,莽古爾泰的正藍旗就別救了,因爲救也救不了幾個人。桑全來這裏就是區區一個排幾十號人的陣地,可對面至少來了了兩三百人

    ,隊形密密麻麻的,對火炮火槍來說就是最好的靶子。

    寧遠城牆上的火炮一直沒開火,此刻倒是進行兇狠的炮擊。這樣密集的隊形,一發霰彈下去能打死一二十個。桑全來則等着敵人靠近到五十米,就惡狠狠的拉響了佈置在外頭的地雷。轟轟的炸了兩聲,對面那一波建奴在被排槍轟一陣就潰不成軍,只能敗逃。

    “這幫傢伙真是瘋了。”看到外頭滿地被炸碎的屍體,桑全來表示自己無法理解,“這得死多少人哪”

    若是周青峯在場,一定會對這種不顧傷亡的列隊衝鋒戰術報以極大的蔑視,又是極大的嘲諷努爾哈赤以爲自己是乃木希典麼提前兩百多年玩肉彈戰術。他想把幾個兒子丟在寧遠呀

    可城外的努爾哈赤是真的不在乎了。

    代善天黑後趕到寧遠,他帶的一萬正紅旗精銳就被投入到戰場上。僅僅打了一波,一萬人上去,退下來就只剩下六千多。原本還在惱怒自己死了兒子的大貝勒瞬間清醒了,他撲到努爾哈赤面前哀求道:“父汗,不能這樣打了。再這樣打,我正紅旗非得拼光了不可。”

    “正紅旗拼光了,就鑲紅旗上。今天晚上必須拿下那座城。讓那些開炮的奴才賣力些,多轟幾遍,你繼續衝。”努爾哈赤根本不管不顧,咬着牙硬逼着代善到前頭去親自帶兵。“拿不下寧遠,我大金就要完蛋,你作爲大金的儲君,就死在前頭吧。”

    代善萬萬沒料到自己父汗竟然如此看重寧遠這座孤城。可他看看黑夜中努爾哈赤那張慘白的臉,不禁渾身打了個哆嗦,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帶隊衝。

    打退了一波,桑全來的陣線又得挨炮擊。他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不妙,連忙去連部要炸藥包,好歹要把自己陣地外的地雷重新補上。否則光靠一個排那幾十條火繩槍,根本無濟於事。

    “連長,連長。”桑全來衝進連部的掩體時,只看到副連長在,“連長呢”

    “連長犧牲了。剛剛一排的人沒能把握好機會拉地雷,被敵人攻入了陣地。他帶人去補漏洞,被敵人一刀砍中了大腿根,一會的功夫就死了。”副連長渾身是血,一個衛生員正在給他包紮。他向桑全來問道:“你想要啥快說。”

    “我想要兩個炸藥包。”桑全來愣愣的,差點要忘記自己的來意。剛剛連長還罵他桑小子你真是走了狗屎運,一眨眼的功夫竟然說沒了就沒了。

    副連長沒空陪桑全來掉眼淚,他就喊了聲:“文書,給桑排長弄兩個炸藥包。”他回頭又說道:“你小子有文化,又會打仗,還挺能走狗屎運的。我要是死了,你來當代理連長。現在給我滾,防線要是垮了,我會先要你的腦袋。”

    副連長說的狠辣,桑全來說了一聲是,夾着兩個炸藥包就回到自己的排。就這一來一回的功夫,建奴的大軍又上來了。還是排着不怕死不要命的密集隊形,直挺挺的朝寧遠的防線殺來。

    “這幫狗孃養的,還真是要跟我們拼個高低,見個分曉了。”桑全來也沒空爲連長難過。現在建奴真是瘋了般不斷強攻,靠着努爾哈赤操控士卒思想的能力不斷的投入兵力。

    戰場上甚至瀰漫着一股腐爛的屍臭味,叫人聞之慾嘔。細一看那些倒在戰場上的女真屍首都在快速腐化,好像已經被人提前抽取了生命力。

    “怪物,真是一幫怪物”敵人在快速逼近,快到桑全來沒時間去佈置炸藥包。這下除了城牆上的火炮,他就只能指望兄弟們手裏的火繩槍。

    對面的建奴步卒靠近到一百米,立馬就有一大堆手握長矛重劍的步卒使勁的衝上來。他們跌跌撞撞的在屍山血海的戰場上奔跑,地面被炮彈和地雷炸開一個個坑坑窪窪,會讓他們跌進去摔個頭破血流。他們的隊形很快就變得散亂,可他們還是一根筋般的衝鋒。

    開火

    壕溝和城牆上的民兵都同時扣動扳機,密集的彈丸跟隨火炮的霰彈橫掃過去,一口氣就能打死幾十號敵人。可這些傢伙真是來送死的,前排的人倒下,後面的人繼續衝。直到壕溝裏站着的三排民兵將彈藥打空,沒死絕的部分女真士卒已經衝到壕溝前。

    等好不容易把三兩個衝進壕溝的殘敵捅死,後頭扛着火繩槍的女真步卒已經在壕溝前二十米的距離。他們竟然還能慢條斯理的站着裝彈,跟壕溝裏的民兵對射一波。

    砰砰砰,雙方同時開火。

    桑全來就覺着耳邊濺開一蓬熱血。對面的建奴步卒直挺挺的倒下一批,民兵的傷亡也暴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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