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一輩子,也不一定能遠遠見上一面的人。
這娃卻和他們生活了近一月,也算是一份情誼了。
今天也不好繼續往前走,大家便找了離出城最近的一家客棧住了下來,準備第二日天亮就出發月泉港。
焦毅說着情況:“月泉港附近有許多漁民,也有許多種地的,雖然朝廷不讓商人出海做生意。”
“但還是有不少商人冒險出海,光是宣德三年,就有四十多位商賈,因爲出海被抓入獄。”
這些人真是腦子有坑,爲了一點點錢啥事都幹。
小朱點點頭,看向幾位大臣,幾位大臣也看向他。
夏原吉道:“老爺,我覺得,當地百姓對於來此地經商的商人,倒是非常歡迎的。”
當然歡迎了,外來商人過來,他們也賺上不少呢。
正說着話,客棧外,便來了一堆府兵過來查看住店客人的路引,然後還不忘訛了掌櫃一筆錢才離開。
掌櫃不敢說話,強撐着笑臉把人給送走便胯下臉來。
“呸,喫不飽的狗,日日都來拿錢,遲早爛肝爛肺死的乾淨勒,還禁倭英雄,我瞧着,官兵也不比倭寇好哪裏去。”
衆人臉色一黑,在百姓心裏,官衙已經和倭寇沒什麼區別了嗎?
楊榮更是叫住他:“掌櫃的,這些官兵做的是不對,可不是世上官兵都如此的,你這樣說,是不是一杆子打死了一船的人吶?”
那掌櫃的冷笑道:“我可不知道旁的官兵是什麼樣子,我只知道,我們這裏就是這個樣子,我只知道,天下的烏鴉一般黑,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大概是被要了錢,所以心情不好,說完這些話便到一旁記賬了。
楊榮還想說什麼,卻在朱瞻基的示意下閉上了嘴巴。
老夏安慰着他:“你和人家說這些做什麼,別人又不懂。”
楊榮道:“我就是生氣,當今天子如此勤政愛民,京城官員嘔心瀝血,誰知百姓居然拿官兵和倭寇比較。”
官兵代表朝廷,朝廷是皇帝和大臣共同治理。
瞧着百姓是在罵官兵,可實際上,不就是在罵皇帝和朝廷嗎?
景舒:“……”
什麼時候都想着拍馬屁,真不錯,舔狗當的真是名副其實。
再扭頭看謙哥和劉安兩人,他們眼裏的鄙夷非常明顯。
可楊榮卻絲毫不臉紅,果然是有幾分功力。
回到屋裏,小朱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貌似不喜歡楊榮?”
景舒愣了愣,隨後尷尬地笑了笑,被發現了。
“是有一點。”
誰讓這傢伙在歷史上,爲了幫朱瞻基廢后,就給胡善祥杜撰了十大罪狀。
就這種人,誰也喜歡不起來吧?
朱瞻基點點頭,笑道:“也不奇怪,很多人都不喜歡他。”
其實他最近是老想起新婚時,妻子求和離的那些話。
上輩子,妻子說過嗎?
好像沒有吧,那爲什麼這輩子會說?
難不成,妻子和自己一樣,也是重生而來?
不,這太荒謬了。
他也不希望是這樣,他希望妻子忘掉自己寵愛孫氏的樣子,全心全意信任自己。
第二日天微微亮,衆人便動身,向月泉港去了。
漳州月港,又名月泉港,古名圭海,因港口圭嶼而得名。
歷史上,月港的繁華興起於明景泰年間,盛於明萬曆年間,衰落於明天啓年間,終止於清康熙二十三年。
明隆慶元年,隆慶皇帝開海禁,“準販東西洋”。
萬曆年間,月港盛況空前,每年進出月港的大海船達兩百多艘。
同時也是這個港口,讓世界三分之一的白銀流入中國,也撐起了著名的萬曆三大徵。
而現在的月港,還沒有興起,還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港口。
哦,其實也不算普通吧。
畢竟鄭和在這個地方,幫福州的百姓出了口惡氣,把倭寇給收拾了,所以當地百姓爲他樹了雕塑,雕塑前還擺了貢品。
景舒有些疑惑,是可以給活人上供的嗎?
因爲海禁,所有這裏的貨船都是官船,別的便都是漁船了。
景舒自穿過來到現在,都沒再喫過海鮮,這會兒早饞得厲害。
便喜滋滋地拉着朱瞻基找了位漁家,付了半吊錢,讓他們做些海貨來喫喫。
在坐的都是些老饕餮,自然都很是期待的。
那娘子也是實誠人,便道:“我男人去捕魚都沒回來,家裏只剩下海蟹,還有各種殼了。”
“海里頭的東西殼多,不好剝,肉也少,不然我去割上幾斤肉炒炒,再蒸上一鍋白米飯,那才香勒。”
海蟹這種東西,他們都是沒飯喫的時候,纔會去煮來喫的。
可景舒就想喫海貨,便執意讓她去煮了送來。
那位娘子沒有法子,只好去煮,這時候的福州烹飪手法較少,都是簡單的蒸煮過後沾點醬油。
這醬油,還是她剛剛讓家中孩子去打的,平時壓根就捨不得用。
螃蟹一端上來,景舒眼睛就亮了,雖然只是梭子蟹,但這時候的梭子蟹可謂是肥美得很啊。
等不了蕊初爲自己剝,她親自上手拿了只蟹,靈活去除蟹殼,然後把蟹肉放醬油裏沾了沾,最後再放入口中,鮮得她眉毛都快掉了。
老夏等人看的直咽口水,連忙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嘗過這東西的鮮味後,都是紛紛稱讚。
“好喫是好喫,就是黃少了點,不如陽澄湖的。”
中國人很愛在中秋的時候喫蟹,宮裏邊更是如此。
對於關係好的臣子,皇帝們也會在這日賞賜一盤蟹,有一壺去寒的酒,所以老夏對於蟹,可是研究頗深。
景舒不吭聲,加油剝殼,她是不喜歡喫蟹黃的,就愛一口蟹肉,尤其是帶着海味的蟹。
“蕊初,我同你說個方子,你借主人家的竈臺做出來。”
煮蟹喫膩了,景舒又讓人去做了份炒蟹,還有炒蛤蜊(花甲),簡簡單單的蔥姜油燒出來的海鮮大餐,喫的大家那叫一個滿足。
朱瞻基打了個嗝,還不忘嬉皮笑臉地和景舒說話。
“怪不得交趾傳來消息,說二叔把自己喫成了二百多斤的胖子,這要是換了我爹去,最起碼四百斤。”
可惜了,路途太過遙遠,不能把這麼美味的東西帶回京城去,給母后與孩子們嚐嚐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