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朱瞻基卻忽悠道:“可蠻夷若變得有禮,那世間便會再無戰事,各位豈不是功在千秋?”
把能征善戰的蠻夷從馬背上請下來,造永久和平,這還不青史留名?
文人的夢想是什麼?
那可不就是青史留名嗎?
就這樣,都老爺們瘋狂心動,從百般推諉變成積極自薦。
只不過這並沒有吸引到我們謙哥,他看着那幫言官,很是不屑。
有什麼是比教導出一個優秀的皇帝,更有功勞的事情嗎?
朱瞻基:“……”
兩年前,你不是還真看不起給我兒子啓蒙麼?
這就打臉了?
沒了言官囉嗦,朱棣的日子簡直不要太好過。
於是,他記喫不記打,又屁顛屁顛去了詔獄見夏原吉。
“原吉啊,我這次又打了個大勝仗,而且兵不血刃,一個兵都沒犧牲,你說,阿魯臺這回再不敢掠邊了吧?”
這次,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可惜,夏原吉腦子缺根弦。
“皇上,那也先士幹早有投誠之心,您就算是不親征,派個小將軍過去,他也會帶着牛馬駝羊投降的。”
親征可花銀子了,不親征,銀子起碼能省下一半。
朱棣臉立馬黑了下去:“你是不是覺得,朕不敢殺了你?”
他都給了這貨兩次機會了。
只要夏原吉能承認自己國策是對的,說兩句順耳的話來聽聽,君臣之間也就和解了。
他就順水推舟,讓老夏回去住,把賞賜錢財還給他家。
不好嗎?
非得說些他不愛聽的。
“皇上。”夏原吉拱手:“您一去,阿魯臺就跑,你一回來,他們又去掠關劫民了。”
“親征,屬實勞民傷財,還請皇上擇良將去討敵吧。”
說白了,他夏原吉討厭的、反對的其實不是打仗。
更不是朱棣定的國策,而是皇帝親征。
“你以爲朕不想?”朱棣頗有些不耐煩地道。
“瞧瞧朝堂上的將軍們,老的老,年輕的太年輕,朕不帶他們怎麼行?”
他又不是沒派將軍去打仗,可也沒見幾個厲害的。
只有自己去親征,才能壓着阿魯臺打。
夏原吉拱手道:“皇上,您也老了,您不年輕了,鬆鬆手,讓晚輩們去吧……”
“砰!”
朱棣氣極,擡手就把桌子給掀翻,然後頭也不回,就離開了詔獄,留下滿臉擔憂的夏原吉。
依他對皇上的瞭解,只要阿魯臺再次掠邊,皇帝恐怕還會去草原……
沒有銀子,皇帝會去。
現在他自己有銀子了,就更勸不住了。
只盼着阿魯臺老實一些,莫要在老虎頭上拔毛了。
其實,老爺子知道夏原吉是爲自己好。
他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漸漸不行,指不定哪一天就死在外頭了。
可他並不打算收手,他就是要把長城外的人都打怕。
回到奉天殿,他就叫來大兒子和大孫子,還有剛從於謙課上下來的錦兒。
爺三個跪成一排,坐在地上,聽着皇帝說話。
“古人說,要攘外必先安內,我同古人的意見不同。
我偏偏覺得,劍要第一個指向關外的敵人,然後纔是自己人。
從前做燕王時,我還不懂得這個道理,可當我做了皇帝。
有那麼一瞬間,我就悟了。
你說,我中原幾千年,有夏商周,秦漢隋唐宋。
姓贏的也好,姓劉的、李、趙也好,哪個朝代是一直傳下去的?
最長的周也就八百年。
每次朝代更替,中原百姓,就會遭受近百年的苦難。
而最慘烈的,無非就是五胡亂華了。
他們在中原的土地上不停地打仗,搶奪女人和糧食,一言不合就舉劍屠殺中原的百姓。”
聞言,跪坐在地上的朱高熾和朱瞻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錦兒可能聽不懂,眼睛裏有些懵懂。
朱棣摸了摸他的腦袋,心中的信念更加堅定。
“所以,我覺得,中原,誰當皇帝都可以,只要他有這個本事。
不管他是姓劉的、姓李的、還是姓趙的,但絕對不能,讓外敵進入長城,坐上朱家這把龍椅。
老大,我知道你仁厚,你見不得我天天帶兵去打仗、勞民傷財。
可我還是想請你再仔細想一想,等以後我死了,別急着把我定下的國策都廢了。
你回去讀讀史書,你就會明白,若是外敵進入了中原,會對你腳下的這片土地,做些什麼。
你再來同我說,說我該不該去打仗。
我活不了幾年了,朱家的天下在你們手上會成什麼樣,在你們後代手上會成什麼樣。
我都看不到了,我對你們就只有一個想法和要求,那就是不能讓外敵再次入主中原。”
朱棣知道,老大看不慣自己的國策。
就連最喜歡的大孫子,也是對他去親征頗有意見。
只要自己死了,老大這個摳搜的,肯定會立馬停止戰爭。
鄭和也別想去遠洋了,安南能不能守住,他也不知道。
所以,他只能把話說開,再揉碎了說給三位繼承人聽。
他沒看見的是,小朱同學眼裏邊的愧疚都快溢出來了。
上輩子,在他的手上,他確實把爺爺的國策給廢了。
現在想想,真想抽自己兩個耳刮子。
男人們談正事,景舒卻在屋子裏,聽崔居興彙報孫氏的情況。
“據師太說,她們每日就給孫嬪喫一頓飯罷了,且都喫不飽,有時候,還兩日一頓呢。
孫嬪如今,已經瘦的不成樣子了,若不是師太說是孫嬪,奴婢差點就認不出來了。”
景舒聽完很滿意,賞了崔居興,鼓勵他繼續好好辦差。
蕊初待他下去後,才輕聲對她道。
“太孫妃,郭妃被太子爺罰了禁足,卻連個理由都沒說。”
“昨日伺候的宮女太監,更是都咬緊了嘴巴,都說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呢。
您說,太子爺那麼仁厚,怎麼會忽然生這麼大的氣?”
昨日,郭庶妃就被關了禁閉,還是太子爺罰的。
只不過不知道原因,東宮上下都在猜太子爲什麼生氣。
景舒也很好奇,她笑道:“我可猜不到,這事兒啊,可能就只有太子爺和郭妃自己知道吧?”
別看胖胖天天和顏悅色的,但他身邊的宮女太監都很忠心。
只要他不讓說,那誰也別想知道爲什麼。
“不止郭妃,就連八、九、十殿下都被挪去其它殿中,不許幾位殿下去見郭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