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趙三!該死的楊蓮生,竟養一羣會咬人的狗……”
一想到明天可能面臨的場面,安然只覺得頭都大了。
即使已經走了老遠,她心底的憤懣仍沒有減輕半分,安然側目,望向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謝淞道:“你白白捱了一頓打,就不生氣?”
謝淞眨了眨眼,摸着鼓鼓的荷包,語氣輕快道:“沒有白挨……”
少說也有十塊錢,足夠他母親去醫院治療好幾次了。
安然呼吸一滯,盯着他明顯泛着喜悅的面龐,嘟嚷道:“你他媽的是不是被揍傻了?”
“安姐,這件事看似是我們吃了虧,可等楊蓮生反應過來,他們不會有好果子喫的!反觀你,指不定能借機更上一層樓……”
謝淞埋着頭,卻對所有人的反應瞭如指掌。
楊蓮生剛正不阿,一頓打足以讓他對謝淞改觀,再加上他倆冒死救下了所有人和貨物。
這人情不可謂不大!
前提是安然不出事,她‘嘶’了一聲,懷疑的眼神落在謝淞身上,冷冷道:“謝淞,你把我也算計進去了?”
“小六跟隨楊蓮生多年,從來沒幹過這種蠢事,除非是有人威脅到了他的位置……”
黑市裏的眼睛,也不是誰都能做的。
“安姐,我不懂你的意思……”謝淞抿脣,眸子裏是一片無辜之色。
“我謝淞對天發誓,這輩子絕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十七歲的少年郎,熱血赤忱,安然懷疑是自己想多了,畢竟謝淞和小六不和,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
這件事和她也脫不了干係。
安然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後退兩步道:“行了!以後再遇見這事記得第一時間去找楊蓮生,天塌下來砸死的也是他們個子高的,別平白耽誤我的事兒……”
安然一臉可惜的扯了扯自己破了條口的裙子,惋惜道:“這可是江臨深第一份工資買的裙子,被他瞅見了又得唸叨,嘖!完了……”
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想起,兩家人還被撂在飯店呢。
安然拍了拍額頭,提起裙子就準備開跑,還不忘記叮囑謝淞道:“今晚的事不準出去亂說,我先走了,今晚見家長呢,被你們這事給耽誤的,煩!”
謝淞眼神暗了暗,眸光落在安然被扯懷的裙子上,委婉道:“安姐,你就穿這去?要不然回我那兒換換,我還有套新衣服沒拆……”
再怎麼也比這髒污、破爛的裙子強!
謝淞瘦且高,正正十七歲的年紀,身量比安然高不了多少。
他見過安然穿男裝,很漂亮……
謝淞呼吸一窒,被自己腦海裏一閃而過的念頭驚得背脊發涼,連忙垂下眼,壓根不敢正眼瞧安然。
安然絲毫沒察覺到他的心思,語氣散漫道:“這話可不能在江臨深面前說,他揍起人來比我厲害!”
謝淞怔忪了一瞬,楞楞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安然笑了笑,一溜煙兒的跑了。
而謝淞呆愣在原地,站了很久……
……
江臨深一開始還能維持着笑臉應付家人,隨着時間的漸漸推移。
包廂的門被人推開了一次又一次。
林懷東望過來的眼神充滿了疑惑,他那無法無天的閨女兒,不會是撂挑子跑了吧?
“小深,然然咋還沒過來,這天都黑了,她一個女孩多不安全,你去學校接她……”
林懷東眯了眯眼,裝模作樣的吩咐。
江老太點了點頭,附和道:“那可不是!女孩子走夜路忒不安全,你別杵在這兒,接我孫媳婦去……”
“好!那你們先喫着,不用等我們……”
江臨深如蒙大赦的退出了包廂,囑咐大廚可以開始上菜。
他沿着黑市的那一條條小巷,江臨深開始尋找安然的身影,靜謐的黑市空無一人。
江臨深驀的想起鄭松墨提到的那個人,應該是謝淞無疑。
安然提過一嘴,此人窮困潦倒,住在老街橋洞旁的危房。
江臨深到達他家的時候,謝淞正光着膀子在水池邊洗衣服,他瘦弱的身軀傷痕密佈,一張清秀的臉頰更是被揍得看不出模樣。
江臨深腳步頓了頓,喚道:“謝淞?!”
謝淞低垂着的頭一僵,他指尖微微蜷縮,將塗滿了洋皁的藍色髮帶蓋在掌心下面,凌亂溼潤的眸光落進了江臨深漆黑的眼。
“江哥!你,你找我?!”
江臨深寬肩窄腰,身量纖長,站在那裏就能給人帶來極大的壓迫力。
一雙眼睛,俊秀桀驁,帶着絲漫不經心的痞意。
“你安姐呢?今晚你們去哪兒了?”
謝淞被他的眼神盯得不自然,他扯過旁邊晾曬得泛黃的寬大t恤套上,露出瘦弱的脖頸,好脾氣的解釋道:“今晚黑市出了點問題,安姐趕去處理了,現在這個點兒,應該到家了……”
江臨深的眼神挪過他面上的傷痕,眸底晦暗難明道:“有人對你們動手了!?”
他心底沒來由的煩躁,連忙從褲兜裏摸出一根菸,忍住燥意。
謝淞偷偷瞅了他一眼,低聲道:“她沒事……”
簡單的問了幾句後,江臨深估摸着愛面子的安然應該是回家換衣服去了。
他提點了謝淞幾句準備離去,餘光剛好瞥見對方壓在掌心的髮帶,江臨深只覺得說不出的熟悉,卻並未在意。
江臨深回到飯店的時候,剛好和跑得氣喘吁吁的安然撞見。
後者差點撲進他的懷裏,江臨深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撥了撥她披散的發,不經意問道:“怎麼這麼晚纔來?去哪兒了!”
安然想也不想的就回答:“學校!”
江臨深的手一頓,加重語氣問了一遍,“你確定?!”
安然沒好氣的將他手打開,眯了眯眼道:“嘖!剛從葉教授那兒回來,你不相信?”
儘管她的聲音與平時一般無二,江臨深卻感覺身體的溫度急劇下降。
他就這麼看着安然,漆黑的眸子逐漸沉澱起別樣的情緒。
江臨深聲音沙啞,帶了絲冷意問道:“我送你的那根藍色髮帶呢?!”
安然順手一摸,頭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