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衆人發現江臨深並沒有如他們想象中的偷懶,反而是依舊領了開荒的任務去山腳。
要說有什麼不同,大概就是身後跟了個小尾巴。
“江知青,村裏可以做的活計這麼多,你爲什麼偏偏就看中了開荒呢?”
江臨深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她,“怎麼?你嫌累嗎?”
安然連忙擺了擺手,“怎麼會!!”
她只是好奇,這人好端端的爲什麼喜歡找罪受?
江臨深何嘗不知道她的想法,一般人都不會選擇來開荒,此處地勢偏闢,工作繁重,唯一的好處就是夠清靜,不會有不長眼的上前來搭訕。
當然,昨天的那個女孩是個例外,當時他差點都忍不住露出真面目,狠狠的嘲諷那女孩一頓。
好在林堯棠及時出現,倒是讓他控制住了自己。
江臨深似故意和她作對一般,將荒地上大大小小的石塊給撿到了籮筐裏,擡起下巴衝安然示意,“小孩兒!把這石頭搬山凹裏去……”
昨兒他想了一宿,覺得自己這決定有點草率了,林堯棠一個小弱雞,給他幫忙只能添亂。
可話已經說出了口,讓他自己知難而退是最好的,免得這小屁孩兒始終像塊牛皮糖似的黏上來。
整整一籮筐的石塊,就算是個成年人看來也不輕鬆。
“哈哈哈哈哈哈……”林大寶本來是和自己的小夥伴去山上掏野鳥蛋的。
卻不曾想遠遠的就瞧見了病秧子堂哥在幫新來的知青幹活。
可笑的是江知青讓林堯棠幫忙搬石頭。
他樂得差點沒直起腰來,“江知青!你要是需要幫忙我們都可以幫你的,幹啥要這個病秧子啊?”
新來的江知青出手大方,據說上次林堯棠只是幫忙帶路,就得到了整整一把的奶糖,聽得林大寶眼睛都紅了。
此刻顧不上小夥伴的催促,他縱身跳下山坡,大喇喇道:“他一身都沒有二兩肉,哪裏能幫着你幹活,還是讓我來吧,免得耽誤你的事兒……”
林大寶裝得一副懂事模樣,手快的將籮筐拎了過去。
重量超出了他的預計,林大寶一個趔趄,差點把筐子都給帶翻。
江臨深有些哭笑不得,“行了!用不着你們摻和,玩去吧……”
一羣小屁孩!
他剛想走過去,卻見安然抿着脣將籮筐搶了過去,在衆人愕然的神情中一步步穩穩的將石頭倒進了山凹中。
彷彿就像拎了框草這般輕鬆。
林大寶驚訝的神情久久沒能迴轉,他目瞪口呆道:“林堯棠!我不是在做夢吧!?”
這還是那個一推就會倒的病秧子林堯棠嗎?力氣大得有點過分了吧?
安然有點狼狽,她低低的喘了口氣,咬着牙,迎向了江臨深的目光,心裏升騰起一抹快意。
她何嘗不明白剛剛那框石頭是江臨深的刁難,目的是想讓自己知難而退。
可她偏不!
“大寶!你記住了,你哥永遠是你哥!別想着當衆給我難堪!”
“我林堯棠答應的事情就一定會辦到!”
“沒有半途而廢的說法!”
她帶了絲歇斯底里的暢快,少年人的氣勢很足,風輕輕的吹動草尖。
江臨深的眼角,猛烈的顫了顫。
他在這個倔強的小少年身上瞧見了自己的影子。
那是對生活毫不服輸的態度。
“神經病!”
林大寶討了個沒趣,自顧自的爬上了山坡,鄙夷的看着安然道:“狗腿子……”
安然在原地站了很久,緊握的拳頭才慢慢的鬆開,江臨深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道:“林堯棠!看不出啊……”
這少年,絕非他表現的那麼不堪,每個人嘛,總會有兩幅面孔的。
……
安然說到做到,陪着江臨深在山腳處幹了一上午的活。
足足賺了二十個勤勞值,讓疲憊的她展露了一點點笑顏。
回到家的時候安然累得連胳膊都快擡不起來,只想躺在牀上,什麼也不敢幹,即使是力氣變大,工作強度也遠遠的超過了平時。
是她這具小身板所無法承受的。
今日知青處做飯的是黃水香。
她圖方便,直接用江臨深剩下的麪粉做了一大鍋的麪疙瘩湯。
白靜講究,在院子裏掐了把野生的香菜,洗乾淨後用手扯成幾截撒進了滾燙的湯裏。
撲鼻的異香立即四散開來。
一碗麪疙瘩湯清淡如水,上面點綴着嫩綠的香菜和零星的薑絲。
麪粉的香氣勾的大家心癢癢。
因爲是江臨深出的糧食,他分到的那碗比其他人要多上很多。
他的到來,將知青處整體的伙食水平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黃水香的家境是最貧寒的,在家裏都鮮少喫過這樣的好東西,她用鍋鏟將浮着的白沫小心翼翼的刮進碗中,這才坐在廚房的小馬紮上。
大口大口的往嘴裏扒拉着麪疙瘩,頭髮都黏進了嘴裏也渾然不覺,匆匆嚼上幾口就往嘴裏咽,梗得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一雙眼睛還巴巴的盯着竈臺上放置的那碗本該屬於江臨深的飯食。
小半碗很快就喫完了。
麪食的誘惑比剛纔更大,她直起身子,手幾乎都快觸到了碗的邊緣。
刷的一聲竈屋的門簾子被掀開,黃水香幾乎是觸電般的縮回了手。
瞧見來人後,她一臉訕訕道:“江臨深,你回來得晚了些,我正準備幫你端出去呢!”
她油膩的手搭上了碗。
江臨深瞬間胃口全無,他皺緊眉頭,虛僞的客套,“謝謝!”
說完就接過了碗往外走去,要知道平時江臨深不喫的飯菜都留給了當天做飯的人,今兒卻端走了,難不成是因爲自己做的麪疙瘩看起來好喫?
黃水香的心裏不由得浮上一絲得意。
卻沒瞧見江臨深端着碗,徑直朝着林家去了。
甘甜秀心疼女兒今日上工,特意給她烙了餅子。
“然然!香着呢!趕緊來喫餅子……”
瞧見女兒懨懨的模樣,她心疼道:“那些城裏來的人眼高於頂,你個孩子巴巴的湊上去幫忙幹啥?”
別人心裏還指不定怎麼想呢。
“媽!江知青和他們不一樣……”安然有氣無力的反駁。
走在門口的江臨深腳步一頓,有些意外這小子居然捨得給自己說好話。
下一秒就聽見安然嘻嘻哈哈道:“他屬於特別的眼高手低,我要是不幫忙,他個大少爺指不定躲哪兒哭呢!”
江臨深:“……”
突然好想把手裏的疙瘩湯拿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