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事做的時候,時間過得總是那麼慢。
清樂走上緣側,將冷掉的茶潑到院子裏,然後嘆了口氣,蹲下身去,百無聊賴地玩茶杯。
政和瀅禾下已經離開平安京兩天了,安人也不在這裏,安南又那麼忙,曜久又吵又煩人,忍冬早就出家不在這了,偏偏今天還休假沒事做,清樂都不知道找誰去玩好了。
對了,要不要去看看忍冬?
這個念頭已進入腦子裏,清樂立刻搖搖頭把它搖出去。
自己去找人家做什麼?嘲諷人家嗎?還是不要去打攪她清淨好了。
可是,又十分擔心她,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喫不習慣,會不會住不習慣,會不會被欺負,會不會生病了,會不會感覺很孤單,會不會很後悔……
「煩死啦!忍冬你這傢伙真討厭!」
清樂高聲罵道,樹上的鳥被驚醒,拍拍翅膀飛走了,樹葉也沙沙地掉落。
半個時辰後,清樂已經坐在曜久家裏喝上熱茶、喫上點心了。
「你說你要去看忍冬,纔過來找我諮詢帶什麼點心去比較好?」
曜久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清樂,喝了一口茶。他上下打量着坐在桌子對面的清樂,對方心中所想的類似「笨蛋」「吵死了」「真想趕緊走」之類的話不絕於耳,自己也只能無奈當沒聽見。
見清樂點頭,曜久嘆了口氣。
「直接把桌上這些打包了帶過去就好,都是比較清淡的,或者我吩咐下人給你做點別的,不過要一會兒。」
「用不着,我纔不擔心忍冬那傢伙呢,只是空着手去見她實在不好,隨便帶點就行了……」
清樂啃着茶杯,憤憤地回答。
「還是多帶一點吧,她在寺廟裏肯定喫不好。不過,人家既然都已經是出家人了,講究一點就好,沒必要帶太多。」
曜久這麼說道。
「哼,話是這麼說,實際上你其實也很擔心忍冬的吧,和我一起去怎麼樣,我還能求求情讓她給你念個經文保你今年平安呢?」
清樂話一出,紅暈立刻染上了曜久的臉,他攥緊茶杯,出言反駁。
「說、說什麼呢!我纔不擔心那傢伙!我只是覺得你們天權院都是一羣臭着臉的傢伙,只有忍冬態度最好而已!以前都是她給我發任務的,這段時間她走了,給我發任務的那幾個混蛋都用白眼翻我!」
「哈,誰啊,居然敢白菊二少爺?」
「你那是什麼語氣啊——啊,哥……」
曜久才蹦起來,張牙舞爪地要和清樂打一架,囂張的氣焰卻忽然被澆滅,泄了氣,朝門口看去。清樂回頭一看,門口站着的是菊家現任家主菊透治。
透治與曜久長相一模一樣,卻比曜久要穩重和靠譜多了,每次開會他都必出席,輕易不開口,一開口便是可以考慮的解決方案。儘管透治總是笑盈盈的,但爲人卻十分有趣,並不死板,也不反對曜久學習巫術的事情。
恐怕全世界,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哥哥能鎮住曜久了吧,否則這猴子還不一下子蹦到高天原去。
透治此時正抱臂靠在門上,笑着看着兩人打鬧,彷彿在看什麼熱鬧一般。
清樂行了個禮,透治也笑盈盈地點頭。
「清樂,又來了啊,政不在,這兩天小曜可無聊壞了。」
「嘁,有她在更無聊。」
曜久噘着嘴嘟囔。
清樂白了他一眼。
「那麼好好玩哦,清樂有什麼需要的,和小曜說就好了。」
透治笑着道別二人,隨後離去。這人在清樂印象裏似乎很忙,不過想想,似乎也正常。但不知爲何,清樂總感覺剛纔透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喂,小清樂。」
曜久站起來,確認過附近沒人之後便關上了門,隨後坐回去,壓低聲音問道。
「你最近,應該沒做什麼危險的事,或者說加入什麼奇奇怪怪的組織之類的吧?」
「你在說什麼……」
清樂話說到一半,忽然噎住了,她想起先前安南曾想要拉她入伍一個奇怪的反對貴族與天皇的組織,自己的姐姐秀暉也在其中。或許曜久說的是這事。
「對,」曜久點了點頭,「最近風聲越來越緊,太政官那個老頭子似乎已經察覺到了秀姐的事,這陣子就等着找機會出手打擊了。你小心點,別什麼都摻和。」
「什麼?你說太政官他——」
「噓,小點聲,你要死啊!」
曜久白了清樂一眼,清樂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太大了。見她安分下來,曜久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講了。
「太政官甚至列了個單子,上面全都是那個組織的人,他們要推翻天皇,而天皇要抓住時機圍剿他們。懂嗎?那個單子我見過,上面有安人,有安南,就連忠義、砂星他們也都在其列。不光有貴族,還有平民,那單子只是不完全統計,就記了好幾百人。而秀姐是頭領,是領導人,作爲她唯一的親人,你就算沒有動靜,也被認爲是嫌疑人,最近他們有可能會找人看住你,或者想辦法把你軟禁起來,到時候不要反抗,一反抗就會被殺。
「今天去東秋寺找忍冬應該是沒什麼事的,她在那裏雖然與世無爭,但應該也能幫你一些。遇到熟人了千萬別和他們太親近,有陌生人和你搭話也別答應,和大家都保持距離,不然當心下一個被搞死的就是你。」
面對曜久的喋喋不休,清樂愣住了神,她沒想到事情已經發展得這麼重了,她怎麼一點也不知道?按道理講,她起碼能聽到一點若有若無的傳言。
「你還真是,一直站在情報第一線啊……」
許久,清樂順口說道,但她的思緒此時已經徹底混亂了,就連說出來的話也完全不過腦子。
「那當然,我說過了,我能聽見別人的心聲。」
聞言,清樂神情複雜地擡起頭,注視曜久的眼睛。
那一刻,她似乎相信曜久的話了。
最終,清樂還是沒有去找忍冬尼姑,也沒有託人送禮物過去,而是獨自一人沒落地回了家。
「就這樣真的好嗎?」
透治靠在門口,看着清樂離去的道路,對曜久說道。
「這麼幫助她,當心連你也一起牽連進去。」
「哼,身正不怕影子斜,況且,誰要幫那傢伙了,要不是怕死,我也早就加入反抗天皇的隊伍裏去了,這樣我學巫術也就不會有人對我指指點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