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逐漸熱起來,我也和誓太郎逐漸熟絡。他表現得並不像原來那樣了,也會主動說一些話,不過大部分時間還是雙目呆滯的樣子,閒暇的時候沒有命令,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而我從須磨回來這麼久,才終於見到了鈴真也。當時我看望誓太郎過後準備回家,忽然就看見鈴真也趴在牆頭等着我。我喜出望外,跑到牆邊去,他輕盈地從牆上跳下來,笑着向我打趣:“南止,你好忙啊,我都找不到你了。”
“說什麼呢,你明明想找就能找到。怎麼了嗎?”我摘下他剛剛跳下來時弄到我頭髮上的樹葉,問道。
他搖搖頭:“其實,我只是想來告訴你,我大概要離開平安京幾天,所以,大概這一陣子不能來找你了。”
“我纔回來幾天你就要走啊……”
“其實我早就該走了的,但是總覺得如果不告訴你的話,有些過意不去。”鈴真也本來語氣挺好的,卻說着說着忽然嘆口氣,抱怨起來,“啊啊,真不想去啊,是來自大江山的宴會,來自那裏的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所舉辦的,不去的話,絕對沒我好果子喫……你放心,我會剋制住自己,儘量不喫人的。”
我相信鈴真也,因爲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就幫了我,我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希望能夠打消我的顧慮。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啦,你就安心地去吧,好好玩哦!還有,謝謝我去須磨前的那幾天,你對我和我家人的照顧。”
“應該的……誒?南,南止?”鈴真也臉色忽然黑了下來,他滿臉驚恐地看着我,我十分疑惑,不知道發生什麼了,只是感覺下半張臉都溼熱溼熱的,伸手去摸,抹下來好多血。
碰巧這時候曜久大人也來了,他是帶着政大人一起的,可能是想來看看誓太郎,碰見我在這兒,也就想來問候一下。結果我剛一回頭,他就看見我下半張臉被血染紅的樣子,震驚不已:“喂……這是怎麼回事啊,你臉上……怎麼全是血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上火流鼻血了?”我不知爲何格外地淡定,天氣燥熱,上火也是可以理解的。
“上火也不至於這麼上啊!感覺你像是被人揍了一樣,趕緊擦擦跟我過來!”
——
雖然鈴真也很擔心,但我還是讓他先走了。開陽院內,庚羅姐姐有些擔心地放下手,儘管她已經給我擦了無數次臉了,但血還是不停地從我鼻子裏流出來。
“這,這的確是上火了……”庚羅姐姐顯然十分害怕曜久大人和政大人,他們兩個在這裏,也不敢放開了說,“但,上火併不是主要因素,小南她,身上有很多舊傷,不注意治療,平時又到處亂跑,可能這次去了一趟須磨,才導致堆積的舊傷發作。就像一隻碗,只能裝這麼多水,一旦來了更多的水,這隻碗裏的水就會溢出來。”
“舊傷?”我下意識摸向以前受過傷的地方,不過腹部、肩膀、腿、胳膊上面都沒有傷,只有疤,“沒有舊傷啊?”
“庚羅說的舊傷是過往的內傷積累起來的,笨蛋。”曜久大人忍不住在一旁罵了我一句,又趕緊別過頭去,“你不是挺聰明的嗎,連這點東西都搞不懂。”
我怎麼可能搞得明白這種東西啊,我鼻血又開始流了,庚羅姐姐實在看不下去,只能給我把鼻子堵上了。
可惡,太丟人了,在曜久大人和政大人面前居然這麼失態。
政大人在一旁一直一言不發,這時候好不容易開了口,說出來的卻是挖苦人的話:“庚羅,會治嗎?”
“喂,你有病啊。”曜久大人低聲罵了一句,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好友。
“抱歉,是我學藝不精。”庚羅姐姐看起來也是無能爲力,頓時差點沒給我嚇過去,這,這是什麼?我要死了嗎?怎麼可能,明明我昨天還是好好的,明明我上午還一點事也沒有。
曜久大人聽出了我內心的話,捂着臉向天長嘆一口氣:“這玩意兒是長年累月積起來的,誰叫你平時不注意自己身體的,受了傷不知道好好養。你說說,誰見過一個又瘦又小的小屁孩肩膀讓人捅了還扛着桌子到處跑的?”
曜久大人說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出任務被妖怪刺到了肩膀,然後就被義拖到了開陽院。養傷的時候我碰巧看見一個開陽院妹妹在扛一張桌子,但她力氣不太夠,完全拖不動,於是我自告奮勇去幫助她,輕鬆地扛着桌子走了。結果,半路上被曜久大人看見,他想起來我是在養傷期間,把我罵了一頓,然後幫我把桌子抗到了指定的地方。
之後的一個月裏,我只要一見到曜久大人,他就會用這件事嘲諷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那時候我傷得不中,是義小題大做非得吵吵嚷嚷的讓大家都知道我受傷了,又死不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庚羅姐姐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安慰我:“沒關係的小南,現在還不會死呢,不要害怕。”
“那個,請問,‘現在還不會’……是指什麼?”
曜久大人翻了個白眼:“就是再不治就要死了的意思!長教訓了吧?”
我差點就暈過去了,只覺得天旋地轉,手腳都輕飄飄的。剛纔庚羅姐姐是說了她不會治了對吧,就連已經過世的竹內大人也不會,那我豈不就沒救了?
“庚,庚羅姐姐,我還能……活多長時間?”我淚眼婆娑地抓着庚羅姐姐的手,聲音顫抖,短短一句話的時間,我連我後事怎麼安排都想好了。
庚羅姐姐趕忙擺手,讓我別哭了,政大人看着一旁無奈的曜久大人,噗嗤一聲笑出來:“哈哈,小曜,你看你給人家孩子嚇得,哈哈哈哈……”
“誒?”我擡起頭。
“是這樣的,小南,”庚羅姐姐又一次替我擦掉了鼻血,起身去書架旁不知道翻找着什麼東西,“雖然目前開陽院的陰陽師都沒有辦法,但是你知道以往那些受傷極其嚴重、瀕臨死亡,或者是內傷嚴重直逼性命的陰陽師,他們都是怎麼治好的嗎?”
我搖了搖頭,曜久大人似乎也不想再嚇唬我了,扶着額頭,嘆了口氣:“笨蛋,你知不知道,上上任的開陽院神祇官是誰?”
“啊,略有耳聞……”
我曾聽說過,上上人的開陽院神祇官沉光裕陵川大人,竹內大人就是他的徒弟,他醫術高明,甚至說只要人沒死,就是斷氣了他都能救回來。雖然他沒有家世背景,人也粗獷不拘小節,但整個平葵府沒有一個人敢惹他,就連竹內大人的父親發現自己兒子在偷偷和他學習醫術,都不敢去找他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