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頭灰白色短髮,一隻眼罩遮住了右眼,而左眼也被白色的頭髮覆蓋住,看不見眼睛。況且,她的穿着十分放蕩不羈,驚得義紅着臉躲在我身後。
政大人的式神提醒我,這便是神往蟬大人。
雖然看不見她的眼睛,但還是能感受到她灼熱的目光,是個很可怕的人。我彎下腰想要行個大禮,卻飛來幾隻蝴蝶叼住我的後領,強行讓我站好。
神往蟬笑道:“不必行禮,畢竟我現在也是個尼姑了,安心,這些蝴蝶都沒問題的。那麼,你們是誰?來找我做什麼?”
我介紹了我們三個的來路,神往蟬看向紙人式神:“我認識她,是小政那孩子的式神吧。啊啦,這麼多年,第一次來看我的居然是三個孩子呢……而且沒想到,這三個孩子都遇到了彼界者,真是後生可畏。”
她自己在那裏自言自語的許久,才招呼我們過去,從樹上跳下來,領着我們走至遠處的寺廟。
寺廟十分冷清簡陋,推開門進去,屋內沒有點燈,只有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給屋子增加一些亮度。這裏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樣,明明是冬日,我們那裏還下着雪,穿着外衣都冷得不願動作,而這裏卻如春天一般暖和,坐一會兒便感覺有些熱。
我不敢無禮地脫下外衣,但神往蟬大人卻慢慢走到我身後,笑着扶着我的肩,靠得很近,鼻子呼出的熱氣打在我的脖子上:“你的眼睛,和你爸爸的一模一樣呢。”說着幫我將外衣脫下。
她靠得這麼近,我不敢動彈,只能不過腦子地隨便回答一句:“誒?神往蟬大人認識我爸爸嗎?”
“哈哈,小傻瓜。”神往蟬大人將衣服放在一旁,“我與你爸爸是同一屆神祇官,你說我能不認識他嗎?”
“也的確是這麼回事……”
她離開了這裏去沏茶,丟下我與義和源少中將三個人在客室裏不知所措。
確認了神往蟬已經走了後,源少中將便開始嘟着嘴吐槽:“奇怪的女人,她真的是上一屆神祇官嗎?好年輕啊,一點也不像那個年代的人。”
義咬牙切齒地迴應:“你可快把嘴巴閉上吧,你懂啥,我們平葵府的陰陽術巫術可是很厲害的,像神祇官這種大角色,停留住自己的時間什麼的,簡直小菜一碟。”話是這麼說,但是在是沒有說服力,這讓我和義同時想起紫/陽姬,她也曾改變過自己的時間,我打了個寒顫。
等等,改變時間?爸爸在夢中曾對我說過,“我要回到時間停止的地方了”,既然爸爸媽媽的時間停住了,那麼有什麼法子能讓它們重新流動嗎?我豁然開朗,心怦怦地跳,喘上一口氣都很費力氣,此刻只盼望着神往蟬大人歸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帶着茶壺和茶盞回來了,四個人圍坐在桌邊。我看着杯中冒着熱氣的茶,想着等她說完正事,找機會問吧,一定可以的。
我終於可以再見到爸爸一面了。
“那麼,言歸正傳。”神往蟬正襟危坐,面上的笑容卻十分輕鬆,“雖然的確像小政說的一樣,我曾打敗過彼界者齋裏畫,但其方法不建議各位嘗試。”
源少中將撐着腦袋:“爲啥?”
他這話問到點上了,神往蟬的笑忽然恐怖起來,比榮小姐還要恐怖:“我曾爲了尋找齋裏畫——我執念的源頭,做過各種瀕死的實驗,找到後對症下藥。但既然是執念,齋裏畫遠比我自己更強大。”
她說着,肩膀輕輕一抖,肩上的和服便滑落下去,露出了漂亮的身體。只見她的左肩到右腰,橫着一大塊黑色的傷疤,被線縫上。我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顯然義和源少中將也嚇了一跳,沒人敢說話。
“在與齋裏畫的最後一場戰鬥裏,我被她砍成了這副模樣。那時的開陽院神祇官,也就是現在小狐狸的老師沉光裕陵川用了兩天時間才把我救回來。阿呈死後,我就隱居在了這裏。”
“阿呈……是我爸爸嗎?小狐狸是指,竹內大人?”
神往蟬將衣服穿好:“誒。”
我垂下頭,義拍了拍我的肩膀,繼續問:“那,神往蟬大人,有沒有什麼適合我們的辦法?”
“直接自殺肯定是不行的,宿主死了,彼界者還在。目前除了我,從未有任何一人完成過這樣的事情。最直接的辦法當然是殺掉她們,當然算難,還有一個,各位消除這執念,她們自己就消失了。”
源少中將一聽,丟下背後的長/槍就罵道:“那還不如直接動手幹掉她們呢!連執念是啥都不知道,怎麼消除啊?”
“正是此意,所以你們算白跑了,我也不知道戰勝她們的辦法喲。”
源少中將扶額,倒是義在他的襯托下顯得十分成熟,心平氣和地問道:“那神往蟬大人,您當年的執念是什麼?”
我愣了一下,是哦,這麼一個看上去無慾無求,現在都出家爲尼,隱居世外桃源的人了,年輕時能有什麼執念呢?但神往蟬卻咯咯地笑:“這可是我的小祕密哦,說了你們會笑話我的,哎呀,我可不想一把年紀了還被一羣小孩子鄙視。”說着,看向我,“南止,能和我來一下嗎?”
“是。”我站起身,叮囑義不要跟源少中將打架,便跟神往蟬走了。
她牽着我的手來到了屋外,坐在一塊小腿高的石頭上,叫我也坐下。我十分拘謹地坐在地上,不敢坐得比她高。
空中的蝴蝶飛舞着,一隻飛到了神往蟬的食指上。
“實際上啊,阿呈是一個又傻又單純的傢伙呢。”她忽然開口,“他對待語言非常認真,別人說什麼他都信,以至於上當受騙了好幾次。但是就算是被騙了,還是會單純地繼續相信別人。”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沒想到爸爸還有這樣的一面。神往蟬見我喜歡聽這些事,便繼續講道:“而且還是一個很古怪的人呢,我們那時候天權院的神祇官叫秀暉,反應經常慢人半拍,還是眯着眼睛的。總是盯着某一處傻笑,這時候阿呈也會跟她一起傻笑,兩個人對着笑半天,等沉光裕開始爆粗口了,他倆才結束。”
神往蟬大人給我講了很多我不知道的爸爸的故事,還說他以前是一個很放蕩不羈的人,遇到我媽媽之前,經常翹着腿躺在瑤光院的房頂上,一躺就是一整天,也不去接任務。
這和我印象裏的爸爸十分不一樣,那時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上除了榮小姐,還有神往蟬大人這樣比她更加了解爸爸的人,一瞬間,神往蟬在我眼裏就像姐姐那樣親密。
“啊,對了對了,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執念呢?”神往蟬大人忽然轉移話題,說回方纔義問的那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