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墨白垂下眸子,靜了片刻,長指捏着面紗一角,輕輕地揭了下來。
“軍師可有娶妻?我驍王府上美女如雲,不如給你介紹一個老婆?也免得你們這裏全是一羣大男人,沒人照顧你們。”阮陵看着他的臉,興致勃勃地說道。
“謝王妃關心,小民早已立誓,今生不娶妻。”潯墨白拱手,平靜地說道。
“你不娶妻?嘖嘖,浪費一張好看的臉。”阮陵笑笑,又看向了弈川王:“我給你送幾個婢女吧,你看你們兩個大男人,若有人紅袖添香,煮飯洗衣,那可輕鬆得多。”
“我這一身病,纏綿不休的,就別讓婢女跟着我在這兒受罪了。他們幾個大男人照顧我正好,力氣大。”弈川王溫柔地笑笑,捧起了茶碗抿了口熱茶。
蒸騰的熱汽撲在他蒼白的臉上,一直白到有些過份的臉,居然顯出了幾分紅意。
“弈川王真是個溫柔的好人。”阮陵看着他與大師兄一模一樣的臉,斟酌了一下,問道:“你除了妹妹,還有同胞兄弟嗎?你在這兒受苦,難道他們都不管你?”
“據說,我有二十一個兄弟。”弈川王放下茶碗,嘴角牽出一絲無奈的笑意:“但是,我來東鄭國時才幾歲而已,那時候與兄弟們也不親,來往不多。所以,我不回去,纔是他們最希望看到的事吧。”
“自古皇族無情義。”潯墨白突然接道。
阮陵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盯着潯墨白說道:“四象世家最重情義了吧?不知軍師可有做過什麼沒有情義的事。”
潯墨白微怔了一下,飛快擡頭看向了阮陵。
“不會被我說中你的心事了吧?”阮陵盯着他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世間,哪有完全無愧於心的人呢,是不是?”
“王妃,似是對小民有成見。”潯墨白抿了抿脣角,低聲說道。
“當然有成見了。”阮陵環顧四周,淡然說道:“有錢送禮四處打點,也不見你把這裏好好修葺一番,讓弈川王住得舒服一些。”
“會修好的。”潯墨白凝視着阮陵皎白的小臉,低低地說道:“王妃,似乎很關心我們弈川王。”
“廢話,我人美心善,最關心弱者了。不然,王爺怎會那般愛我。”阮陵大大咧咧地說道,末了,起身拍了拍衣袖,脆聲道:“我要回去了,弈川王好好養着吧。活着不容易,好好活着更不容易。希望弈川王早日養好身子,長得白白胖胖地回西魏去。”
“借王妃吉言。”弈川王扶着桌角站起來,戀戀不捨地說道:“不再坐會兒嗎?中午,可以留下喫個便飯。”
“哇,你們這兒有什麼能喫的。”阮陵打量他一眼,笑道:“我嘴很刁的,我看你們這裏碗筷都沒有幾副吧?”
弈川王又鬧了個紅臉,用帕子掩着嘴咳嗽:“是,是小王唐突了,待小王這裏修葺一新後,再下帖子,宴請驍王與驍王妃。”
“對了,你們怎麼掙錢呢?據我所知,皇族是不管你們喫喝用度的。”阮陵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好奇地問道。
“這……”弈川王窘迫地看向了潯墨白,無奈地說道:“只能聽軍師的。”
“一羣大男人,有手腳有腳,總能掙到錢的。”潯墨白垂着長睫,慢步跟着阮陵往外走。
阮陵扭頭看了他一眼,不禁微微一笑。雖然臉不一樣了,但骨子裏的倔強是一樣的。潯墨白還是這副死不認輸的德性。
“王妃爲何笑?”潯墨白擡眸時,看到了阮陵嘴角帶笑的樣子,沒由來地有些緊張。
“沒什麼。”阮陵邁出了門檻,扶着熊年的手登上了馬車。
掀開馬車簾子,一眼就看到安陽驍歪在她的小坐墊上,正捧着一份摺子看。他早上出去了一趟,沒想到悄無聲息地鑽進了她的馬車裏。
“你怎麼來了,你早上去哪兒了?”阮陵顧不上和潯墨白說話,反手拉上了馬車門,直接撲到了安陽驍的懷裏。
天天與他抱來抱去的,如今養成了習慣,看到他就想撲過去抱一抱。他身材好,強健,還暖和。阮陵每次抱着他,就感覺到又溫暖又安心。
安陽驍一隻手攬住她的細腰,一隻手把摺子舉高了,不給她看。
“辦了點事而已。”他用摺子一角輕輕撩開馬車窗簾往外看,只見潯墨白與弈川王並肩站在門口,端的是一個比一個像玉琢出來的人兒,頎長秀美。
西魏國的男人,都是這般清瘦高挑。
“恭送王妃。”潯墨白對着小馬車抱拳作揖。
熊年甩了一下馬鞭,趕着小馬車往前走。
安陽驍把摺子塞到了墊子後,雙手抱住了阮陵的小身子,低聲問道:“爲何不聽勸,要一個人跑過來。”
“因爲閒,因爲骨子裏叛逆,因爲不想聽話。”阮陵從袖子裏摸出了一塊黑乎乎的東西,託在手心裏看。
“這是什麼東西?”安陽驍擰着眉,盯住了那塊黑坨坨。
“藥材。我剛剛在桌子上摳到的,是這弈川王喫的藥。”阮陵白細的指尖捏着藥材舉到眼前,小聲說道:“這叫魁頭,一克值萬金,用來保命的。潯墨白真厲害,能找到這東西。難怪弈川王恢復得這麼快,全是這些好東西在養着他。身爲四象世家的繼承人,他這到底是因爲忠心,還是因爲喜歡弈川王啊?不然我真想不通,爲什麼花這麼大的代價來救一個病入膏肓,隨時會死的人。”
“吃了這個,還會死嗎?”安陽驍伸手,想拿過魁頭看看。
“你不能碰。”阮陵啪地一下打開他的手,提醒道:“別忘了我說過的話,我沒說能碰的藥材,都不要碰。”
“這個有毒?”安陽驍立刻縮回了手,但又不放心地說道:“你拿着沒事嗎?”
“這東西沒毒,就是不想蹭掉一點皮皮。”阮陵拿出帕子,把魁頭小心地包起來,小聲道:“雖然只有一小片,但是磨成粉,浸入酒,便能賣出幾千金來。”
“那兩個人窮成那樣,你還要把這點東西拿走換錢?”安陽驍不由得一陣好笑。
“他們窮他們的,關我什麼事?心疼男人,就是命運悲催的開始。”
“我不是男人?你不心疼我?”安陽驍被她的言論逗笑了。
“你不一樣,你是我男人。你除外。”阮陵淡定地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