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雌我命由我第三百七十三章話外之音在光彩斑斕的燈樹下,樂工們賣力地吹拉彈奏着,一個個腰肢窈窕、樣貌明豔的宮伎,踏着鼓樂的節奏翩躚躍動,仿若初春裏繞花而舞的美麗蝴蝶,直教觀者心曠神怡。
因爲是上元國宴的正式節目,是以李曜、安紅玉、九江公主等人來到燈樹附近,並沒有急急地加入舞者的行列,而是聚在一旁盡情地觀賞表演。
水袖飛揚間,一名身穿素白復古深衣的年輕男子穿過伎人們拋出的彩色絲帶,緩步站進燈樹下面一個形似雲朵,四壁固定着白色絹燈的木筐裏,然後伴隨着一陣陣絞盤轉動和鎖鏈摩擦交織的聲響,彷彿騰雲而起的仙人一般,徐徐抵達建在樹頂上的木製平臺。
這男子五官精緻深邃,輪廓棱角分明,身姿挺拔修長,硬朗英氣又不失瀟灑飄逸,頗有後世娛樂圈頂尖混血明星的範兒,許多過客只看一眼就認出了他,紛紛興奮地奔走相告:“快來啊何供奉要開唱了,可莫要錯過呀”
何待詔本名爲“無量”,祖源來自何國,其曾祖是南梁時號稱“西州大賈”的昭武商人何細胡,而爲隋文帝“考定鐘律”的大音樂家何妥則是他的祖父,何無量受到祖父的影響,自幼喜好音律,而且還恰恰有着一副幾爲音樂而生的動聽嗓音。
幾年前,何無量在裴寂的五十壽宴上一唱成名,被裴寂舉薦爲宮廷“供奉”,沒過多久,他又在一場宮宴上,以一曲篳篥技驚四座,老皇帝李淵聽得龍顏大悅,竟破格授封他爲正五品上中散大夫。
要知道,掌管掌宮廷伎樂和演奏樂舞事宜的太樂令和鼓吹令的官階也不過才從七品下,由於他在御用樂師中地位斐然,若是彼此平時沒有什麼來往,達官顯貴們通常需要付出上百緡的酬金,才能把他請去獻藝。
而皇帝爲了向諸番使節展現大唐普天同慶的景象,特意下詔暫時解除皇城南部區域的門禁,準允士庶任意出入朱雀門,在承天門前觀看宮廷表演,故此普通百姓想要聽到何無量般的歌喉和篳篥曲,也就只有上元節前後三天而已。
只一會兒工夫,燈樹周圍就裏三層外三層地擠得水泄不通,甚至連承天門外中書、門下兩省辦公處所的圍牆上也都爬滿了人,真真是百無禁忌。
此時明月西斜,已過午夜時分,狂熱的氣氛反倒變得更加濃烈起來,禁軍衛士們急忙排出人牆,將李曜一行人團團護在中間,何無量優雅地朝城樓方向行了一禮,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天地亦爲之一靜,隨即燈樹之巔便響起了高亢而空靈的歌聲:“高宴顥天台,置酒迎風觀,笙鏞禮百神,鍾石動雲漢,瑤堂琴瑟驚,綺席舞衣散”
何無量的聲線可謂雌雄莫辨,不但具有極強的穿透性,似乎還有有些神祕縹緲,彷彿能將人的靈魂帶到天上雲端。
李曜雙眸微闔地細細品味着唯美的古曲,不禁感嘆唐朝雖是詩的國度,但青史留名的音樂藝人和歌者也未免太少了,像何無量這般唱功登峯造極的大家,在認識對方之前,她的腦海裏居然毫無印象。
歌聲方罷,現場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聲,無數人激動地熱淚盈眶,如癡如狂地高喊:“再來一曲再來一曲再來一曲”
見到此情此景,何無量臉上不由得掛起了自我陶醉的神情,顯然很享受這種萬人崇拜的感覺。
不過在皇帝面前,他可不敢表現出僭越之態,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不卑不亢地遙敬一禮,向皇帝表達請示之意。
李淵與百姓們一樣,也是意猶未盡,當即頷首表示同意。
何無量取出皇帝御賜的篳篥,怎知尚未遞到嘴邊,燈樹下忽然響起了一道雄渾的聲音:“何待詔,我等本欲比試牽鉤,不如由你吹奏一曲來助興,如何”
何無量低頭一看,見到說話之人乃是淮安王李神通,忙躬身問道:“大王欲聽何曲”
李神通道:“何待詔可會奏唱薛道衡的出塞曲二”
何無量笑道:“這是當然。”
李神通對身邊的堂侄李孝恭低語了兩句,李孝恭把手一揮,附近維持秩序的禁軍衛士們立刻驅退人羣,很快在燈樹旁邊製造出一片空地來。
隨後十數名身穿朱紫襴袍的武官走到空地上,帶頭者長得虎背熊腰,肩扛一大卷足有兩寸粗的麻繩,腳下的步伐絲毫沒有因負重而變得遲緩。
李曜透過人羣的縫隙看去,立時認出此人是酇國公竇軌,前不久才被皇帝召還爲太僕卿。
竇軌大步流星地走到李神通、李孝恭等人面前,把繩子往地上一扔,問道:“此繩結實否”
李神通瞅了麻繩一眼,話不多說,雙目旋即環掃,見到圍觀人羣中一襲仙氣十足的羽衣,立即抱拳道:“勞煩明昭爲我等判定勝負。”
竇軌眸光微微一動,補充道:“即使明昭想偏袒哪一方,我也不會介意。”
李曜心念如電,迅速明瞭他的話外之音。
表面上,這場比賽是李唐宗室和竇氏之間的較量,實際卻似乎另有深意。
李曜佯裝愣怔了一下,含笑道:“表叔父說笑了,明昭肯定會保證贏者贏得光明,輸者輸得磊落。”
等選手們分站兩邊,各自抓住麻繩,李曜按照上元節“牽鉤之戲”的傳統規則,在麻繩正中位置掛上一盞花燈,然後用拂塵柄端在燈下的地面劃了一道痕跡,最後朝燈樹頂端窄臺上的何無量揚聲說道:“何待詔,可以開始了。”
篳篥本名“悲篥”,聲音悲愴,可這何無量剛起音,便有一種恢弘氣勢油然而生,彷彿打開了一副古樸蒼茫的畫卷,令人心潮澎湃。
隨着音樂響起,兩方拼命朝自己身後的方向拉拽,花燈忽左忽右,來回搖擺,雙方可謂勢均力敵,一時間喝彩聲和助威聲此起彼伏。
不知不覺,曲子已經吹奏過半,何無量放下篳篥,城樓上的樂工們心領神會,立刻續奏,幾乎同一時刻,何無量再次唱了起來:“邊庭烽火驚,插羽夜徵兵,少昊騰金氣,文昌動將星,長驅鞮汗北”
這一回,何無量竟換了一種充滿陽剛氣息的唱法,每一個字詞都透着激昂與豪邁,把那種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感覺演繹得淋漓盡致。
不過,李曜並沒有受到何無量的歌聲影響,因爲她敏銳地發現比賽雙方其實在故意維持平手的狀態。
一曲終了,比賽結束。
花燈仍停留在原位,李曜卻微笑着舉起拂塵,毫不猶豫地指向了竇軌一方:
“竇太僕,勝”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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